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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委托人(Sponsor)的一句话』(1 / 2)



凡人(Hume)是不可思议的生物,一旦有什么动静,就会希望事态立刻产生变化。



例如当上冒险者后,会想立刻参与足以影响世界命运的大冒险。



开始学剑后,会希望明天立刻崭露头角,成为在这个圈子里赫赫有名的剑士。



魔法就是得知没人知道的世界奥秘,诗人就是一举成名……



那是平凡的梦想,绝对不该鄙视,然而现实并非如此。



哪可能因为一点契机,情况随即就彻底改变。



女神官成为冒险者两年多了。这种事,她也早已明白──自认明白。



「唉……」



在朝雾中,往返于公会及寺院、寺院及公会的她,口中吐出的却是叹息。



毕竟,她还以为状况会有所改善。



哥布林杀手开始采取应对措施。大家也都伸出了援手。其他冒险者也是。



然而,在那之后过了数日──毫无变化。



谣言越传越开。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动作。



一如往常从公会走访寺院,再返回公会的脚步,今天特别沉重。



再度重申一次,并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



只是那些东西日复一日累积下来,压在女神官纤细的身躯上。



今天去寺院时──妖精弓手还在睡──大家也都温暖地迎接她。



矿人道士向她拍胸脯保证无异状,蜥蜴僧侣点头表示用一整天来沉思也不错。



也就是说,她等于在没有报酬的情况下,将三名伙伴留在寺院当护卫。



姊姊──葡萄修女笑著迎接自己,再笑著送自己离开。



明明她应该也有听见传闻,却真的完全没有表现出来。



至于自己,还是老样子,一直跟著哥布林杀手跑来跑去。



「……唉。」



她又叹了口气。



造访那处流浪者(Rogue)的聚集地,感觉起来像短短的数日前,也像数周前。



早上醒来很痛苦,夜晚入睡很可怕。任时间白白流逝,很令人惶恐。



状况毫无变化,今天也像这样抵达了冒险者公会前。



──哥布林杀手先生……



他在想什么呢?这个疑惑闪过脑海,女神官摇摇头。



不可以这样。



哥布林杀手──她团队的头目(Leader),应该有什么想法。



在这个前提下,只是跟在他后面团团转肯定不行。



这样──岂不是和她刚成为冒险者时没有差别吗?



女神官咬紧下唇,用力推开弹簧门。



早晨的喧嚣声顿时扑面而来。



「哎呀,欢迎回来!」



率先跟她打招呼的,是在柜台工作的柜台小姐。



她八成也有听见传闻,却从来没在她面前提起过,大概是有所顾虑。



柜台小姐的贴心之举令她觉得十分高兴,女神官也「嗯」一声努力露出微笑回应。



「哥布林杀手先生已经来了喔?」



「啊,好的。那个,今天也──」



也是剿灭哥布林吗?



这句话卡在喉咙,女神官瞄向等候室。



一群挤在那边等著接委托的冒险者中,他的身影依然格外显眼。



等候室的一角,穿戴骯脏皮甲、廉价铁盔的冒险者,坐在他的固定位置上。



女神官小跑步到该处,周围的冒险者纷纷和她打招呼。



「嗨」、「噢」、「今天也是哥布林?」、「加油啊」……



两年多的冒险者生活,让原本只在地母神寺院生活过的少女,建立了许多关系。



不知道对方的名字,也不知道对方的来历。不过他们、她们和自己一样,都是冒险者。



女神官一一向种族各异的同行点头道早。



过去的菜鸟,备受期待的后辈,如今已是能和他们并肩而行的冒险者──



──……我,有成为这样的人了吗……



对于当事人而言,可说完完全全没有那种自信。



§



「哎呀,不愧是大主教(Archbi shop)大人,真好说话!」



「我还以为肯定会吃闭门羹呢。」



重战士看著啪哒啪哒从身旁跑过去的女神官,语带无奈地咕哝道。



女骑士完全没发现他脸上写著「原来你还真的是至高神的骑士啊」。



她慷慨激昂地握著拳,一副理应如此的态度频频点头:



「拿区区小鬼的问题去叨扰人家,会那么想也是当然的。哎,之前怀疑大主教大人的我真愚蠢!」



「是喔。」重战士随口应声。



重要的是至高神的神殿采取行动了,这将为看似有机会捞一笔的冒险起头。



冒险不能光吃云霞果腹。钱很重要。并非一切,但很重要。



带著两个因谎报年龄而拖慢升级速度的孩子,就更不用说了。



毕竟有钱就有饭吃。有旅馆住。能买新的武器防具。也能张罗道具。



视布施金额而定,说不定还能获赐苏生的神迹。



换句话说,某种程度上,钱可以买到生命。



偶尔会遇到得意地说自己走质朴刚健、勤俭节约路线的家伙,重战士不太能理解。



没有任何理由瞧不起金钱,赚再多都不嫌多,该用的时候就用。



──是否该捐一点到交易神的神殿?



虽然我没有特别信神──重战士脑中突然浮现这个念头,边想边跟朋友搭话:



「你那边如何?」



「哎呀,没进展。」



轻轻甩著手的,是用那双快腿先行回到镇上的长枪手。



他将长枪扛在肩上,往椅背一靠,旁边是抽著菸、不晓得有没有在听的魔女。



一如往常的景色。是说最近差不多该缴税了吧,重战士事不关己地想著。



「我问了在都市冒险(City Adv)的朋友,对方没有立刻联想到什么。」



「我想也是。」



「再说,我们是剿灭怪物(Hack and Slash)的专家。不适合干这种事啦。」



长枪手信心十足地讲出这种话,魔女「呵、呵」窃笑著。



「哎,十分合理。」女骑士说。「每个人拿手的职责(Role)各有千秋。」



「唔。」重战士吐出一口气。「你有时会讲出颇深奥的话。」



「笨蛋,我说的每句话都深奥到不行。」



「是吗。」



女骑士无视无奈地挥手的他,「总之听好了」得意洋洋加快语速:



「说自己一个人就能包办一切的,是看不清事物真理的愚蠢之徒。」



「唷。」长枪手坏笑著应声。「一早就在讲这种像说教的大道理。」



反正早上的委托贴出来前又没事做。柜台小姐也不在视线范围内。



「嗯。」女骑士得意地回答。「说教即是述说教诲的意思,我正是在说教。」



「理由为何啊?骑士大人。」



「打个比方。假设有个一刀就能劈开天地、消灭魔神,嫌麻烦所以维持在铜等级的人。」



「有这号人物?」



「假设有。」



虽然完全无法想像,哎,就当作有吧。长枪手点了下头。



童话故事里的英雄反而更有真实感就是了。



「然而,你想像看看。」



女骑士说。



「那家伙的衣服、三餐、蔬菜、肉类、鞋子、旅馆、国家,全是由其他人准备的喔?」



「当然,就连心爱的女性──或男性,也是由对方父母制造出来的。」



长枪手开了个低级的玩笑。魔女默默踢了他的小腿一脚,他还没窝囊到会叫痛。



女骑士并未发现这段小插曲,「噢,说得没错」感慨地赞同道。



「所以,喏。宣称靠自己就能包办一切,根本是在吹牛。」



「对、了……有这么……一句,话。」



菸管转了一圈,抽完菸的魔女半开玩笑地插嘴道。



「酿酒时,还得,唱打油诗。星象一变,酒的……味道,也会……改变。」



诗歌里赞美女神乳房之丰满的那一、两个形容词,至关重要──……诸如此类。



魔女嘴里编织出古代贤人留下的话,女骑士用力点头,表示「正是如此」。



连诸神都只不过是其中一柱,区区一名人类竟敢自称全知全能,实在可笑。女骑士讲得更起劲了。



「结论就是人非万能,所以做不到的事交给其他人就好!」



「与其说交,你的做法更接近塞给其他人吧。」



她风向带得正开心,重战士一如往常出面踩剎车。



「何况,管他是神还恶魔之力,都是那家伙的力量。想怎么使用是他的自由吧。」



「不过啊,有句格言是『力量伴随著责任』……!」



「要拯救世界就说谢谢。要耕田就随便他。要大骂『你们才是恶魔咧』就干一架。」



不是很单纯吗?重战士接著说道,女骑士「可是等等」仍不肯退让。



重战士半眯著眼,露出参杂无奈、习以为常与苦笑的难以形容的表情。



「我说你,也差不多该改掉先戴护手再戴头盔的习惯了吧。不然每次都要人帮你绑头发。」



「呣、咕……!」



致命一击(Critical Hit)。



被戳中痛处的女骑士发出「唔」、「呃」的呻吟声后,一副恼羞成怒的样子回嘴:



「有、有什么关系!又没多麻烦!?」



「是没错。但你未免太宽以律己了。」



重战士耸耸肩,女骑士「唔唔唔」咬紧牙关,长枪手傻眼地看著他们。



两个人半斤八两。魔女垂下视线,轻笑声自喉间传出。真是怎么看都看不腻。



「我想说的是,勇者之所以为勇者,是因为知道自己是勇者……!」



「不太懂你想表达什么欸。」



到头来──魔女心不在焉地听著两人交谈,一面思考。



到头来,这样的对话并没有意义。只是无关紧要的闲聊。



世界很大,自己所看见的景象并非全貌,而是会在出乎意料的地方产生变化。



试图看透一切、朝真理狂奔的,便是钻研魔法之人。



发生了什么事?后果会如何?



就算映入眼中的只是细枝末节,也能从那细枝末节开始任想像驰骋。



既然如此──



「会……怎么样,呢……」



这次的冒险,肯定也将十分愉快。



§



「那、那个,早安,哥布林杀手先生……!」



女神官啪哒啪哒跑过来,那名外表寒酸的冒险者一如既往地回答「嗯」。



边境之镇,冒险者公会的特有现象。一大早就会来,却是最后一个去拿委托的人。



宛如一具不会动的铠甲,站在等候室角落的姿态,对于习惯的冒险者来说已是日常。



新手冒险者起初虽然会吓到,很快就不放在心上了。



因为对他们而言,专门剿灭哥布林的冒险者就是这点程度的存在。



最近他似乎还跟人组成了团队,集体行动,但现在只有一个──不,两个人。



听说,这几天疑似他伙伴的矿人、森人、蜥蜴人都不在。



「今天也要去剿灭哥布林吗……?」



女神官轻轻坐到他旁边,提心吊胆地询问。



蕴含在这句话中的情绪比起畏惧……不如说,是踌躇?



他们俩开始共同行动,不晓得过了多久。



并不短。数年。虽然称不称得上长因人而异……



「嗯。」



人称哥布林杀手的冒险者,用淡漠低沉的声音简短回答。



「先看一下情况。」



「……好的。」



女神官点头,对话就此中断。



冒险者们无谓的闲聊,化为无意义的音波蜂拥而至,填满空间。



沉默固然难耐,但在沉默期间参杂声音,也未必会好到哪去。



然而,女神官坐立不安地挪动了一下平坦的臀部,静静开口:



「那、那个!」



「怎么了。」



「是、是不是,有什么……该做的……?」



女神官讲出这句欠缺主词、语意不明的话后,害羞地低下头。



乍看之下,难以判断她为何感到害羞。



是在为意义不明的发言,还是为没采取行动的自己呢?



哥布林杀手闻言,低声沉吟,镇定地开口:



「局已经布好了。」



「咦……?」



女神官当场愣住,表情如同突然被人轻戳额头的小孩,抬头望著铁盔。



「虽然我没有实际经验。」



他先讲了句开场白,才对她解释道:



「猎鹿的时候,似乎最好不要动。」



「鹿……」



「直到目标以为我方是路边的树或石头为止。」



然后一口气射出箭,命中要害──的样子。



女神官「噢」发出像佩服又像无奈的叹息声。



她竖起纤细的手指抵住下巴,「嗯」思考了一下后,严肃地说:



「你真的,懂很多耶。」



「只是到处去查罢了。」



哥布林杀手的语气,以谦虚来说又太过豪迈。



「专业的猎兵、斥候、战士,我都比不上。」



「……但你懂的很多。」



女神官反驳道。冒险、战斗方式、探索方式──她板起手指计算起来。



「知道一大堆事,脑袋也总是在想一大堆事……太狡猾了。」



「是吗?」



「是的。」



「是吗……」



哥布林杀手闷声说道,陷入沉默,不晓得对这句话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女神官注视著那顶铁盔,过了一会儿,彷佛在自言自语般喃喃说道:



「……我以后,也能变得懂很多事吗?」



「不知道。」



「居然说不知道……」



「我从来不认为,自己有多聪明。」



又怎么会知道。他都这么说了,女神官自然无法继续回嘴。



她幼稚地「呣」一声鼓起脸,随即发现这个举动很孩子气,挺直背脊。



「那么,我会去学。」



回话的语气彷佛闹脾气似的满不在乎,却带著一丝愉悦。



「我会学习更多事,锻炼自己……更加努力。」



「是吗。」哥布林杀手点头。「那样很好。」



是的。女神官宛如听话的学生回应称赞,接著再度闭上嘴巴。



冒险者公会的喧嚣声重新涌现,无谓的闲聊充斥四周。



刚才这段对话,也只不过是无关紧要──没有意义的交谈。



这样的时间,很快就要迎来终结。



消失在柜台后面的公会职员,立刻抱著一叠纸现身──……



「注意!今天的工作要贴出来啰──!」



冒险者纷纷欢呼,迫不及待冲向布告栏。



简单的工作、困难的工作,尽管有所差异,不去冒险就没饭吃。



「喂,看这个!」



「什么东西?护卫地母神寺院?」



突然自热闹气氛中传出的话语,令女神官双肩一颤。



「怎么?被听见传闻的流氓盯上了?」



「哎呀,听说至高神的神殿会提供金援──……」



「哦,那不错啊。还有钱可以赚!」



「俗话说好心有好报,对有难之人伸出援手也能为自己积德。」



冒险者们一面随心所欲地畅谈,一面抢委托。



女神官带著难以言喻的复杂表情凝视这一幕。



那些人明明也有助长这则谣言──……大概是在这么想吧。



──一想到那纤瘦的胸中八成沉淀著这样的情绪,便觉得有些退缩,不过这也没办法。



那个人做好觉悟,从椅子上站起,快步走过冒险者空出的区域,直线往那边前进。



「──?」



少女一脸纳闷地望向他。面无表情的铁盔同时看过来。



唔。他倒抽一口气。这名冒险者的模样,让人怀疑他会不会是里头空空如也的不存在的骑士(注:义大利作家伊塔罗•卡尔维诺的著作。主角为没有肉身,只是一具中空铠甲的骑士。)。



面对这股压力,除了退缩,会感到犹豫也是理所当然,他绷紧身子。



「有事吗。」



他简短回答「对」,声音非常微弱、紧张。



这样不行。他深呼吸一次,清了下喉咙:



「拜托你。有个紧急的委托──可以帮帮我们吗?」



水之都酒商的儿子,语气平静地说。



§



「哥布林吗?」



「不是……不,你说得没错。」



女神官率先对含糊其词的年轻人投以不安视线。



酒商之子。水之都的。他报上的身分对女神官而言,带有诸多意义。



她开口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彷佛那句话卡在喉咙。



──该说什么才好……



该骂他吗?该冷漠地拒绝他吗?生气、怒吼、哭喊、赶走人家就行了吗?



讲白点,谣言明显源于水之都的酒商不是吗?



因为──……她调查、探听到许多情报,足以肯定他们动过手脚。



当然没有任何证据。可是,用不著证据也知道,能从中获得利益的只有他们……



分不清是推理、臆测还是妄想的思绪,在女神官脑中打转。



她只是这么觉得。珍视之人受到伤害了。



──没有我们不能报复的理由。



女神官心里冒出这个念头,如同种子萌芽,逐渐扩散。



哥布林的女儿。对方随便散播这种谣言,为什么我们非得忍耐不可?



事到如今还来拜托我们。哪有这么好的事。给我道歉。谁理你们啊。活该。



若要问可能发生与否,是可能的。只要顺著激动的情绪行事即可。



然而──女神官活到现在,始终相信不该这么做。



奉行著以慈悲待人、为他人著想、助世的精神一路走来。



那是她的信仰,她十六、七年的人生。



她当然不认为每个人都有苦衷、有其中的缘由,应该无条件原谅对方。



然而,未经思考就选择大吵大闹,实在──……



──太难堪了。



女神官深深吐气,吸气,彷佛要畅通喉咙。



藉以将积在心中的那股黑暗、沉重、黏稠的炙热,尽数除去。



「……我觉得,」她停顿了一下。「可以听听看他怎么说。」



「是吗。」



哥布林杀手的回应与平常无异。



不知为何,这让女神官难以忍受。



「那就听吧。在这谈行吗。」



「那个……」



透过方才的对话及女神官持有的圣印,酒商之子似乎注意到了。



他尴尬地搔著脸颊,瞥了周围──聚在一起争抢早上委托的冒险者一眼。



当然,他们应该没在注意这边,但这里有太多对耳目了。



毕竟能否察觉到身边不寻常的状况,关乎冒险者性命。



「事已至此,也顾不得什么面子,不过……」



酒商之子嘀咕著,支支吾吾地说。



「……方便的话,能不能借间谈话室?」



「好吧。」



哥布林杀手点头,转头瞄向柜台。



熟识的柜台小姐似乎忙著应对来抢早上委托的冒险者。



总不能未经许可就使用会客室──



「──啊。」



这时,他跟拿著文件待在角落的监督官对上目光。



她神情自若地收起用文件遮住的书,展露微笑。



哥布林杀手并未将她的动作放在心上,默默指向二楼,和酒商之子。



监督官点点头,看了看忙得不可开交的柜台小姐,竖起食指抵在唇上。



要保密喔──是这个意思吧。不管怎样,得到允许就好。



「走。」



「喔、喔……」



哥布林杀手淡淡丢下一句话,踩著大剌剌的步伐带头走向二楼,酒商之子困惑地跟在后面。



「……」



女神官咬住下唇,双手握紧锡杖,立刻追上去。



爬上阶梯来到二楼──最里面的房间。



这里是与公会职务相关的区域,而非做为「冒险者的店」二楼的旅馆部分。



仔细想想,要踏进只有升级审查时才能进入的地方,还满紧张的。



──不对。



那是藉口。这么简单的事,女神官也知道。



或许是因为,她完全没整理好自己的心情。



尽管如此──她还是决定要听。



推开厚重房门,冒险者的业绩在里头的会客室一字排开。



璀璨的宝石、勋章、在诗歌里也出现过的各种知名武器──……



即所谓的奖杯。



被挑出来当成摆设的,是比酒馆装饰品──例如怪物的头骨或角──更加华丽好看的东西。



应该是为了在现在这种场合,当面向委托人展示吧。



看到其中的粗犷铁锤,女神官心里有点骄傲。



她将自尊心化为勇气,平坦的臀部轻轻落到会客室的长椅上。



酒商之子坐在对面──女神官身旁是哥布林杀手。



能感觉到他装备的重量,压得长椅靠垫吱嘎作响。



「那么,有什么事。」



彼此做过简单的自我介绍后,主动开口的是哥布林杀手。



酒商之子沉默不语──冷静下来一看,他外貌比想像中还年轻。



八成是因为吃得好保养出来的肤质和脸色,以及虽豪华却不失气质的服装。



二十岁,或者再大些。推测是到现场带头累积经验,以便日后继承家业的年纪。



女神官在心中推测,专心注视著他。



因为,神没有授予她「看破(Sense Lie)」的神迹。



「……父亲他与混沌的眷属订了契约,这件事浮上台面了。」



──换言之,这句话是真是假,必须靠她自己的意志判断。



§



──我早就觉得父亲不太对劲。



生意并未遇上瓶颈。照理说是这样。父亲却非常拚命。



他还趁与地母神寺院有关的那个谣言传出时,得意洋洋地采取行动。



这不是在辩解,但我早就觉得奇怪了。



商人是罪孽深重的职业,若能带来利益,就连混乱的状况也喜闻乐见。



然而,那终究是因为工作……尽管幸灾乐祸,也只是一般人的程度。



父亲却笑了。



敬业、认真、老实,虽然我的身分不适合讲这种话,我觉得父亲是很有才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