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装客户端,阅读更方便!

第四章 王国最后的密室(2 / 2)


援野将手中握着、与木炭无异的谜晶塞到仓卖眼前。仓卖面不改色C“卡利雍馆所有人将会被追究责任。不管你知道或不知道都一样。我可以现在立刻送你去检阅局。”



“你倒是说说看你能做什么啊,少年检阅官。你如果要把我送去检阅局,旁边那名异国少年又是怎么一回事?只有他有特别待遇吗?这就是世界上最正确无误的检阅官心中的正义?”



稷野无法反驳。



仓卖利用了我。他之所以能这么从容,或许就是因为他很清楚榻野还有我这个弱点。



“如果仓卖先生愿意供出一切,我会乖乖以犯法者的身份让援野逮捕。”我介入两人。虽然是情急之下脱口而出,但这话有一半是真心,另一半则是骗他的。我或许已经学会怎么说谎了。发觉这个事实,让我感到有点悲惨。



“哈哈……这就麻烦了。我还得要你见证这一切呢。然而……我没有什么能告诉你们的真相。硬要我说的话……顶多就是我真的没有窝藏任何人。关于那块焦炭,我好像曾在塔中见过它惨遭祝融之灾以前的模样。”



“这个音乐盒之前放在塔里吗?”



“没错。”仓卖点头,贼贼一笑。“就在成堆的音乐盒之中。放在那边好久了……”



“放在那边好久了?”援野用确认的口气复述。他知道什么了吗?



“先不提这个,让悠悠她们离开真的没问题吗?”仓卖腿起双眼说。“凶手不是可能还在这里晃荡吗?”



他说得对。杀害时雨等人的凶手,还躲藏在某处。



我隐隐约约觉得眼前的老人就是凶手。但他可能没有连续杀害三个人的体力。



如果凶手并不是仓卖呢?



“我担心悠悠与美雨小姐。复野,我们去找她们……”此时走廊传来短促的惨叫。那声惨叫就像是用刀刃朝钢铁刮去、具有金属感。这不是悠悠的声音,是美雨的。



“拜托你了。”仓卖开口。去保护她们——在我听来他是这个意思。



我点头答应,从房间飞奔而出。援野也跟着我跑到走廊。



某人离去的脚步声传入耳中。声音是从漫长走廊的尽头,朝左的转角那边传来。



我们朝声音响起的方向奔去。拐过转角,美雨跌坐在走廊正中央的模样便映入眼帘。她按着右肩。浑身上下看起来没受伤,但整张脸血色尽失,从发出惨叫的那刻就僵在原地。



没看见悠悠。



“美雨小姐!发生什么事了?”



“我……我、我搞不清楚。”美雨呆滞地摇摇头。“拐过那个转角的时候,我突然被棒子之类的东西打到,昏倒在地……当我抬起头来,眼前没见到任何人的身影。”



“悠悠呢?”



“大概……被抓走了……因为我听到悠悠抵抗的声音,还有两组脚步声远去……”



难道杀人凶手拐走了悠悠?听见这个噩耗,我不禁就要跌坐在美雨身边。我感觉心脏被重击一拳。我扶在墙上,勉强让自己冷静下来。



“抓走悠悠的人往哪边去了?”



“我不知道……对不起。”美雨压着肩膀站起身子。“但我看那个人一定就是住在这座宅邸里的幽灵。这里果然有我们不认识的人。”



难道神秘的第三者终于被逼到绝境,采取了最终行动?



“得赶快追上去!”



“啊,等等,我也要去。”



“你没问题吗?”



美雨的脸因痛楚而皱起,仍点头肯定。



我们一边呼唤着悠悠的名字,一边跑下楼梯。



悠悠到底被抓去哪里了?又是谁抓走她?再怎么呼唤悠悠,都没有人回应。卡利雍馆比以往更像是沉入水底般寂静,仿佛即将维持这个状态迎接淹没的那刻……



我们从三楼到二楼在走廊上奔驰,寻找悠悠的身影。一个个调查广大宅邸的房间很花时间。我们主要查看敞开的房门,确定没有异常立刻移动到下个房间。



我们在寻人途中去了,趟自己在二楼的房间,放置烧焦的谜晶,以免它在我们四处跑的时候损毁。放在无法上锁的房间虽然不太心安,但现在刻不容缓,我也无可奈何。



找着找着,我们来到一楼。,楼没有人烟。



我们难道会就此再也见不到她?我的胸口因担忧而紧揪。



入口大厅的门前掉着一条水蓝色的毯子。那是我借给悠悠的,她从今天早上就一直披在身上。我捡起毯子。



“悠悠来过这里!”



我们踏进入口大厅。玄关的门半开着。



“会不会跑去外面了?”



我朝外一看。地上两组不同于我们前往卡利雍塔时的脚印,直直朝正前方的森林延续。“是悠悠她们的脚印。”



“得快点追上去!”



我们出了宅邸来到雪地上。



托了雪的福,追踪并不困难。两组脚印时而接近时而远离地朝山区前进。任一边都有奔跑时被踢开的雪。然而比较娇小的那组脚印更为紊乱,几乎见不到完整的脚型,看起来像是被拖着走。悠悠被绑匪硬是拉着走的模样仿佛近在眼前。



针叶树与落叶完的枯木稀稀疏疏地竖立在森林中。走着走着,坡面变得陡峭,可以踩踏的地面也变得歪歪扭扭的。这里似乎是海墟东北端海拔较高的地方。脚印朝高处前进。树木歪歪扭扭攀附在地的根系非常碍脚,被雪濡湿的腐叶土又让脚步变得更沉重。两人的足迹在山中旁徨地前进。



我们现在与她们两人距离多远?要是动作快一点,应该还能避开最坏的情况。



动作必须加快。我必须把悠悠带回来。



我们时而呼唤她的名字,在森林中前进。声音在寂静中回响。天空就像是隔了一层薄膜般模糊不清。地上除了悠悠她们的脚印,还有不知名的动物脚印。原来在这座终将毁灭的森林里还住着动物。



“这前面是什么?”我问美雨。



“我也不知道。”



脚印看起来很迷惘。不知是下雪而面目全非的风景令人迷失方向,还是打从一开始就无处可去。



“你有没有听到风声?”美雨问。



经她这么一问,山里头真的能听到强烈的风声。



“那是什么?”复野指着上方的岩盘。



那里开了一个大大的洞穴,风发出阵阵地鸣般的声响吹拂而过。



“是风穴。”



“对了,我听说过这附近有个风会灌进去的洞窟。”



风穴这种地形是因气压差或温差而产生流风的洞窟。悠悠两人的脚印正朝风穴延续。



为什么她们会进去那种地方?状况并不寻常。



“快走吧!”



“什么,你要进去喔?”美雨退缩了。“里头伸手不见五指,感觉怪恶心的……”



“那请你在这里等我们吧。”



“不要!我也一起去!”



最后我们三人一起踏进风穴。我从包包拿出手电筒打开开关。才刚站上入口,吹拂的狂风就猛烈地痛殴着我们的身体。好惊人的风压,简直就像是在驱逐外人。这座洞窟不知道有多深,前方也不知道有什么样的危险在等候。



我们慎重地朝黑暗踏出第一步。



入口附近狭窄到连矮个子的我也觉得有点挤。周围壁面是裸露的岩层,散发出跟冰一样凛冽的寒气。小小蝙蝠害怕地朝户外振翅飞离。但除了蝙蝠以外,这里没有其他生物的气息。



稍微前进一段路,来自入口的光线转眼间失去作用,只能依靠我手里的手电筒。脚边到处都湿淋淋的,我们的脚步声全被毛骨悚然的水声所包覆。



“来这种地方到底是要做什么……”美雨不安的声音在回响过后消失于黑暗。



脚边的路是微微的下坡,走起来仿佛是掉进深深的窟窿里。



在黑暗之中行走时,听觉与触觉逐渐灵敏起来。我为细微的声响颤抖,并敏锐地感觉到冷空气的流动。风很寒冷,我的心脏仿佛要冻僵了。



洞窟越走越宽阔。走到左右墙壁的距离刚好有我双手伸直那么宽的地方时,我越来越七上八下。手电筒的光明正逐步被黑暗吞噬。我们紧贴着彼此走下深窟。不管走了多久,别说是悠悠的身影,根本见不到黑暗以外的东西。



不知道走了多远,我所有感官都开始麻痹,陷入自己的身体正飘浮在空中的错1。自己仿佛即将融入黑暗,我感到很害怕。



“你们看。”



美雨指向洞窟的顶头。我将照明对过去,上头垂着某种物体,反射出湿润的光芒。



“是钟乳石吗?”



“不,是冰柱。”援野说。



“这种地方居然会有冰柱。”



有着尖锐顶端的冰柱,看起来就像是要对我们不利。我们避开冰柱底下的位置继续前进。“幸好这里是单行道。要是有分岔路,就只能投降了。”



“今天早上我从厨房带走的面包还放在包包里,迷路时撒面包屑就好。”



“这是哪招,真是浪费面包。”



“有个故事就是这样,你没听过吗?”



“故事啊。”美雨的声音听起来不怎么佩服我。“我比较喜欢音乐。”



“我也喜欢音乐。但还有很多故事光靠音乐无法表现。虽然现在可能都失传了……”



我们聊天排遣不安,也彼此确认对方的位置,在洞穴中继续行走。要是只有一个人,大概就没办法在这片黑暗中前进了吧。



我们最后来到一个开阔的空间。



我是从回声与皮肤感受到的空气流动得知这件事的。我拿着手电筒环照一圈,但这里空间太大,无法掌握全貌。



复野注意到脚边有异状。他停下脚步,突然蹲下去。我将照明转向他,像蛇一样在地上攀附的黑色电线随即映入视线。这很明显是人工物。朝电线的尽头望,有一台方形的机器。



我似乎在别的地方见过类似的东西。



“发电机。”复野说。这台机器跟灯塔底下的发电机很像。复野毫不犹豫地开启电源。



整座洞穴响起类似虫子飞舞的声音。不久后电灯泡亮了起来。



洞穴的全貌逐渐明朗。这个开阔的空间足足有大厅那么宽广。沿着墙壁与顶端装设的电灯泡,正一点一滴壮大光芒的势力。除了发电机以外,这里还放置了桌椅与小型橱柜。不知道是谁住在这里,至少我可以确定这里平常有人出入。



比起这些东西更引人注目的,是放在这个大厅角落的三个大箱子。



箱子是低矮的长方形,看起来是用金属打造而成。



“这房间怎么回事!”美雨的大叫声既有感动又混着恐惧。“幽灵就是住在这里……”



“那个箱子是音乐盒吗?”



我靠近金属箱。箱子以音乐盒来说太过巨大,材质感觉也不太适合。



我不假思索就打开了盖子。箱子里头装满了白色硬块。



“这是什么?”



“怎么了?”美雨在我背后望向箱子。“这是冰吧?”



“冰?”我触碰表面,的确很冰冷。



这是个巨大的冰块。虽然冰块在人的印象中是透明的,但这个冰块几乎都是白色的。看来是冰块里头混入了空气因而失去透明度,此外还结了霜,因此几乎都成了白色的硬块。那抹白正好跟损坏的冰谜晶一模一样。



“这个箱子是装冰块用的容器吗?”



这会不会是类似保冰盒的东西?为了在夏天也能使用冰块,便在这座风穴把冰储存起来。



“这似乎不是单纯的冰。”楼野的手抚过冰的表面,擦去了霜。



冰里头有东西。



我用手电筒的灯光照射,凝视起那个东西。



人。



冰里头有人。



我忍不住发出惨叫,不小心弄掉了手电筒。光线划了一道弧掉在冰上。



光照亮了埋藏在冰中的容颜。那是女性苍白的脸。



“小清!是小清!”美雨扑上箱子。



'“是你认识的人吗?”



“岂止是认识……她是悠悠前任的佣人啊—?”



援野捡起手电筒,调查另外两个箱子。两个箱子里都有长眠于冰块中的女性。



“为什么?为什么小清会被封在冰块里?她不是约满回去本土了吗?”



“其他女性是?”



“应该是之前的佣人。年轻女性来到卡利雍馆后一去不回的传闻是真的。佣人大概约一满,就会被封在冰块里。”



“怎么可能!”美雨狂乱地摇头否认。“我才不信!不然你说说看……谁在做这种事!”



“你想知道吗?”这个声音从洞穴深处传来。



有里从岩石的暗处现身,悠悠也在他身边。



有里紧贴着悠悠站在她身后,用手臂架住她的脖子,让她动弹不得。有里的手中握着雕刻刀,刀尖指向悠悠的喉头。悠悠大概是看抵抗也无济于事,呆立在原地。



掳走悠悠的人是有里。



“有里先生,你在做什么傻事啊!”我发出近乎惨叫的声音。“你想对悠悠做什么!”



“你放心吧,悠悠是宝贵的人质,我不会让她受伤。但她要是不听话,我可就伤脑筋了。你们也别轻举妄动。”



“人质……”



“我要离开海墟,我受不了这鬼地方了。下一个被杀的大概是我,因为我知道秘密。我要在遭殃前拍拍屁股走人。搞什么鬼,我好歹老老实实作音乐盒,为什么非得碰上这种鸟事?”



有里咋舌。



“这是什么意思?有里哥,拜托你说清楚!”美雨追问。



“那些你都看到了吧。”有里用下巴指向被冰封的女人们。“这全都是时雨他们干的。”



“你说时雨哥……?”



“那些家伙是恶魔。跟这个比起来,私藏书籍还算是小罪。那些人每次遇上麻烦,都会杀掉佣人。”



“人是他们杀的?”



“没错。最初的佣人倒霉得知藏书地点就被杀了。实际下手的是矢神。书籍原本好像是藏在宅邸里,但之后就被移到上次那栋大楼里了。下一个佣人知道这座海墟在走私?籍。大概是



听商船的人说的吧。再下一个佣人阿清……我就不知道了。说不定是手痒想找个人来杀,才会找她下手。”



“这太无法无天了!”



“对,就是无法无天。时雨他们——尤其是时雨,他们在人品上一定有缺陷。他们死了也是活该。我在阿清失踪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劲,于是我跟牧野问出了内幕,自己展开调查……我没料到背后有这么残忍的行为。”



“为什么他们要冰封尸体?”



“作成音乐盒。”有里不屑地说。“把人作成音乐盒的邪恶怨念渗透了卡利雍馆的墙壁与地板。我不知道是哪个人先说出这个点子……可能是在宅邸住久了,就被这股怨念附身了吧。时雨大概也是被那股怨念弄得怪里怪气。”



是否因为身处逐渐沦丧的时代,想靠“创造”留下痕迹的人类才会作出偏执的行动?我持有的谜晶,必定是这种执念的结晶之一,行为中伴随罪恶这点也相同。既然如此,他们的所作所为又与我想做的事情有什么差别?



更何况我可是想写杀人事件的故事。



“只不过要把尸体直接拿去当音乐盒的材料,有技术性困难。生物的身体时间久了自然会腐败,一开始的形状也不适合作音乐盒。但要是把尸体封在冰里作成一个长方体,就跟巨大的木箱没有两样,等于是一种音箱。那可是在透明的箱子中央躺着沉睡美女的音乐盒。再怎么精美的雕刻也达不到这种领域。”



这样的音乐盒又会演奏什么样的乐声?



那会是优美的乐声吗?还是受诅咒的惊悚乐声?



“但其实这些箱子没有一个作成了音乐盒。那些家伙没有技术。不,或许没有的是胆量。到头来他们浪费了最棒的材料。”



“音乐盒完成了,他们打算怎么办?”



“这可是极为罕见的音乐盒,他们深信有特殊品味的人会花大把银子买下。”



“好残忍……哪会有人买这种东西!”



“不,他们对这点深信不疑。大概是走私书籍让他们食髓知味。越是触犯禁忌的东西就越有价值。他们想发财想疯了,似乎是打算有一天要靠金钱的力量,在检阅官鞭长莫及的海墟打造自己的王国。我看他们都疯了。你也知道我跟他们保持距离吧?这座海墟再怎么封闭,也容不下这么目无法纪的行为。但我的立场也不好违逆时雨。我要是被赶出海墟,就成了无家可归的人渣。我还得继续在卡利雍馆多学几年音乐盒的作法,磨练我的技术。”



“可是你知情不报!你明明就知道他们做了这么残忍的事!”



“美雨,你如果是我,你敢跟别人讲吗?弄个不好,我说不定也会落得这个下场。”有里示意冰封的棺椁。“我跟牧野问出这件事的时候,我甚至还觉得不知道才是福气。”



“时雨哥他们从什么时候开始做这种事?”



“听说我来的时候,第,个人已经被冰封了。所以差不多十年前吧。”



“早在十年前,他们就开始把人冰封了吗?”



“没错,这里到夏天,冰也不会融化。这个风穴是天然的冷冻库,女人的身体可以永不腐朽。”



“疯了……”



“对,你每天都会见到的那些脸孔,就是疯狂杀人魔的脸。你都没发现吗?要是有个万一你可能也会成为他们冰封的对象。只是你过了他们偏好的年龄,才会逃过一劫。”



美雨浑身颤抖。



“这件事共有谁涉案?”援野头一次提问。



“用不着说,首领就是时雨。矢神跟时雨认识很久了。没有人敢违抗这两个人。时雨如果是头脑,矢神就是身体。执行的人是矢神。而牧野是他们的奴隶,毕竟牧野比我还晚来这里。麻烦事全都推给了牧野。他很可怜,要是跟我一样懂得巧妙回避,说不定就不用死了。”



“把女人冰封起来制作音乐盒的想法,不可能是时雨他们自己想出来的。谁教他们的?”



“大概是仓卖吧。”



“你说是馆主?”美雨开口。



“你还叫他馆主,真亏你可以这么愚蠢,盲目相信他。我是很感激他让我们住在卡利雍馆,可是你说说看那老头又教了我们什么?他没教过我们任何音乐盒的作法,也没付过工资给我们。他只是个把自己锁在房间里的老头。”



“你、你这是什么话?你能够在海墟生活,还不都是靠馆主的积蓄!”



“是,这我不得不承认。我不知道他靠什么赚钱,但他的确有钱得要命。所以我猜想将女人冰封作成音乐盒的点子和作法,也是仓卖透露给时雨的吧。他就是幕后黑手。暗藏书籍也一定是仓卖下的指令。他把海墟里搜刮得到的书籍都交给了时雨。那家伙拥有老人的智慧。时雨他们之所以没有痛下杀手趁早夺取海墟,就是因为他们认为老头子还有利用价值。然而被利用的人根本是时雨他们。”



“你说的是真的吗?”



我这么一问,有里便不耐烦地怒目相向。



“睁大眼看清眼前的事实!我才希望这都不是真的。时雨原本似乎还想拉我进去,但我实在没有意愿。因为我胆子很小,相对来说也是谨慎。我对他展现最低的服从,与最大的讨好……每天都压力好大,但这种日子也结束了。真是痛快。”



仔细想想,馆主仓卖不可能不清楚佣人的行踪。他就算没有直接涉及谋杀,也极有可能将他从谜晶解读出的知识传授给他们。



“你果然在胡说八道!馆主有什么理由做这种事?操纵时雨哥他们又有什么意义?他现在用不着赚钱也能过活。”



“钱只不过是让时雨他们出手的诱饵。我才不知道仓卖为什么会开始做这档事。或许就跟历史教得一样,是有害图书荼毒了仓卖,也可能是他天生就是个疯子。无论是哪种情况,理由也不再重要!”



“很重要!你要是不把理由讲清楚,我连你都无法相信!”



“美雨,你也该醒过来面对现实了吧。有三个人死了。而死者都是跟这件事沾上边的人。事情是从检阅官上门开始的。这样够清楚了吧?仓卖知道自己终于被逼到绝境,因此解决了知道秘密的人!”



“你说是馆主……?”



“不然还有谁?你应该很清楚自己不是凶手吧。我当然也不是。凶手才不会跟你们坦承这种秘密。检阅官跟旁边那个小鬼也不可能是凶手。既然如此,就只有仓卖了!”



这就是有里的告发。



他声称牧野、矢神及时雨的连续凶杀事件的凶手就是仓卖……



但仓卖又是如何行凶?在灯塔遇害的牧野呢?难道他使用了刈手说的诡计?那在废弃大楼坠楼身亡的矢神呢?难道是老人将那名壮汉推下去?时雨呢?他又怎么制造出塔里的密室?



悠悠在有里的臂弯中默不作声地一动也不动。雕刻刀的刀尖紧贴着悠悠雪白的喉头。要是有里再用力一点,就会刺进悠悠的喉咙里。



“我明白有里先生的意思了。但为什么你要这样对待悠悠!”



“我说过她是人质。你知道为什么悠悠来这里好几年都能平安无事地活下去吗?看来悠悠特别受到仓卖宠爱,他应该命令过时雨等人禁止对她下手。也就是说只要我手上有悠悠,仓卖就不敢杀我。他的下一个目标,绝对就是知道秘密的我。因此我要先下手为强。刚才我得知时雨在塔里遇害,我感到很焦急。我很怕仓卖随时会跑来杀我。接着我碰巧见到悠悠跟你们分开行动。虽然对悠悠很抱歉,为了我的人身安危得请她配合。”



“配合?你看看你这么粗暴!”美雨忿忿不平。



“我没有恶意,原谅我吧。就跟我刚才说的一样,我要是逃离海墟,就会释放悠悠。相信我。相对地你们要帮我准备船。你们来这里的船还在吧?问悠悠也说得不清不楚。所以我才会像这样把你们找出来。要是你们也在,悠悠可能会听话一点。”



“你怎么这么卑鄙!”



“这件事关乎我的性命!我可不是在扮家家酒!”



有里发出怒吼。他真的走投无路。雕刻刀的刀锋发出刺眼的光芒。



“我无法答应你的交易。”



援野用右手重新握好手杖,缓缓靠近有里。有里慢慢地向后退。



“不准再靠近我。要是苗头不对,我也可能会弄伤悠悠。一切都看你的态度。”



然而援野却毫不畏惧地逐步朝有里靠近。



他以持剑的方式握住手杖,用空着的手从口袋取出眼镜戴上。援野该不会根本不在乎人质安危?莫非他受到的训练要求他在这种状况下绝对不能屈服于凶嫌?即使这么一来人质会遇害……



“给我在原地停下来。你敢再踏出一步,我就会让你知道我是认真的。懂吗?”



杠野对有里的忠告充耳不闻,就要继续动作。我不假思索制止援野。



“复野,不可以!悠悠可能会受伤。”



复野握着手杖停下动作。



“有里哥,你快放了悠悠!用不着做这种事,人家也会告诉你船停在哪里。克里斯,我说得对不对?”



“对。”见到我点头,有里露出胜利的笑容。



“呜呜!”悠悠此时第一次开口。她似乎是在说不可以。



“可是……”



“呜——呜丨?”



“悠悠,你给我闭嘴。”



有里威胁性地拿雕刻刀抵着她。悠悠扭着身子,试图逃离他的刀锋。



“叫你别乱动”



悠悠猛然用右手抓住雕刻刀。



比起有意识地做出这个动作,她看起来更像是反射性地有了动作。刀锋被她握在掌心里头,但对装了义肢的她来说,不构成任何问题。



有里被悠悠出乎意料的举动吓到,动作停滞了几秒。



对扰野来说,这几秒的时间便已足够。



他运用剑术的刺击身段,迅速向前踏步,以手杖的尖端刺向有里的喉头。



喉部受到一点精准的攻击,有里踉踉跄跄,宛如喘气般干咳起来。



束缚着悠悠的手臂解开了。



此时雕刻刀微微划开了她的手套。雕刻刀滑落地面。悠悠推开有里的手臂向外奔跑。有里情急之下伸出手,但他没能碰到悠悠,悠悠就抵达了我们身边。



“悠悠!”我抱住悠悠。她就跟雪一样又轻又冷。我将毯子披在她的肩上。



有里痛苦地捣着喉咙,拾起雕刻刀。然而援野老早挡在他面前。



有里举起雕刻刀摆出架式。另一方面复野也架好手杖,朝有里走近。



有里威吓似地挥舞着雕刻刀。但这样的攻击自然不可能打中。援野轻轻挥起手杖,转眼间就从有里手中拍落了雕刻刀。有里不知所措,准备再度捡起雕刻刀。此时复野接近有里,用手杖扫过有里的腿。有里朝前方摔了个狗吃屎。



趴在地上的有里已完全丧失斗志。复野缓缓走近。



“慢着,错的人不是我!你搞错对象了!你要找的人是仓卖!”



有里爬起来,跪在地上哀求似地仰望着复野。



槚野重新握住手杖夹在腋下。他取下眼镜收回口袋,就像是在表示自己已无战意。



有里见状便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起立拔腿就跑。他越过稷野身边,作势推开我们狂奔。他逃走了!



有里转眼间消失在黑暗中。



但就在他身影脱离视线后,他的惨叫声与倒在地上的声音旋即传入耳中。



我们连忙追上有里的脚步。



摔得四脚朝天而意识不清的有里,及一张横躺的椅子映入眼帘。看来有里被椅子绊倒。“嘿咻……”身穿夜色制服融入黑暗中的少年立起椅子,坐在上头。“前辈,你这是想把功劳让给我吗?”



是刈手。扰野没答话,将头缩进围巾。



“你怎么在这里?”我问刈手。



刈手没回应,身边的伊武取而代之开口。



“闹得那么凶,全天下都会注意到。”



“这就是他们隐藏的东西啊。”刈手望着在电灯泡白炽光芒下照射的冰封箱子。“看来没有更多待探索的谜团了……真快。”



在我看来,他似乎很失望。



“伊武,把他绑起来。”



伊武点点头,俐落地将倒在地面上的有里双手用束带捆起来。



此后我们等有里恢复到能自力行走后,便回到了卡利雍馆。一回到宅邸,我们在刈手的房间集合。有里也与我们同行。他一进房间就被上了脚枷,已是插翅难逃。他看起完全死了心,精神萎靡。



只有仓卖不在房里。我与悠悠紧紧相依地站在窗边,美雨疲惫地靠着墙壁坐在地上。援野贴着门站着。伊武坐在床上,紧盯着地板。刈手还是老样子瘫坐在椅子旁边,在椅面上托腮。“要不要叫馆主来?”美雨问。



“仓卖已经离开这座宅邸了。”刈手眼皮半掩,睡眼惺忪地回答。“他大概领悟到卡利雍馆末日将至,自行前往死亡之处了。”



“离开?死亡之处?”



刈手没理会我的自言自语。



“接下来是解谜时间。我判断我应该跟各位分享我们整理出的情报,以检阅官的身份,向各位报告这栋卡利雍馆发生的杀人事件来龙去脉。”



刈手维持原本的姿势继续话题。



“刚才我听前辈报告过时雨在密室遇害一事了。三个月亮都陪衬在死者身边,看来谋杀也到此为止。凶手——就是仓卖。他策划了一切的计划,并付诸行动。”



“我就说嘛,仓卖就是凶手!”有里得意洋洋地说。刈手无视他的发言。



“按照顺序说明吧。首先来说明前天晚上牧野的死。”



刈手向美雨等人说明之前曾跟我们提过的诡计,就是利用船将牧野的尸体吊起来的诡计。美雨跟有里频频点头,连连发出1叹。



“乍看之下虚弱的人不可能涉案,但这诡计反而才是老者会选择的诡计。凶手能够不受牧野防备就成功把他找到船停泊处,而仓卖也符合这个条件。要是仓卖催促他快点逃跑,牧野想必会开开心心地答应。”



“那矢神的死是怎么一回事?听说他是从大楼的窗户掉下去摔死的,难道是馆主把他推下去的吗?”美雨问。



“仓卖没有那么大的力气。再说他也未必能爬那么高的梯子上上下下。”



“那他又是怎么办到的……”



“前辈你是怎么抵达命案现场的?”刈手冷不防向檀野提问。



“我从四楼的窗户走下去,穿过大楼内部走到五楼的底部。”



“你为什么没去其他楼层?”



“因为通往其他楼层的路无法通行。”



“连接四楼与三楼的路坍塌了不能走。连接四楼与五楼的路是唯一能通行的路。而连接五楼与六楼的路被淹没了。我说得对不对?”



“没错。”



“横倒大楼上方的楼层都泡在水里。由于这些地方被水淹没,欲抵达现场五楼谷底,只能从四楼的窗户进入大楼前进……但事实上真的只有这个方法吗?请各位仔细想想。被水淹没的地方,不就等于跟水路相连?前辈你其实不是没办法过去,你只是没想办法过去吧?”



“我的确没有进入水中确认。”檀野坦荡荡地承认。



“仓卖并未从上方把矢神推落。他把矢神从下方运到上面。没错……透过海中被淹没的地方搬运……”



“什么意思?”我忍不住反问。



“仓卖大概把矢神叫到那栋大楼旁边,趁他不注意杀了他。为了让死状看起来像是摔死,他应该殴打了无数次。仓卖知道大楼里藏着书籍,而在这件事上,矢神他们完全受到他的掌



控……到头来幕后黑手不是时雨而是仓卖。矢神只能听他的。只要仓卖叫他把藏在大楼里的书籍移走,矢神就会乖乖听话,爬上梯子去藏书的房间拿书。当他爬上梯子的时候,自然会背对着仓卖。此时仓卖便挥舞钝器,杀了矢神。”



我对刈手的说明有点疑问。他理论根基中的犯人形象,应该是虚弱无力的人。但在刚才的说明中,仓卖是亲自将矢神殴打致死。就算矢神背对着他,仓卖果真有办法做到吗?



要是谨慎地给他致命一击,或许也能成功。但我实在无法想像仓卖挥下钝器的模样。



刈手继续说明。



“杀害矢神的仓卖,将尸体丢到海里。接着他拉着尸体的衣服,一起进入海中。说不定海里还存在到达五楼现场的最短路程。再说要是利用海水浮力,就算是老年人也能搬运尸体。”



使用海中捷径将尸体搬运至现场。要是不擅长游泳,就不可能执行这个诡计。不,就连擅长游泳的我也未必能办到。



但理论上无法断言不可能。



“把尸体搬到五楼的老人将现场布置成尸体是在那里摔死的样子,之后离开现场。他大概是觉得这么做多多少少能让自己免去嫌疑吧。因为再怎么想,也无法想像老人爬上那个长梯,把矢神推下去……”



美雨跟有里钦佩地聆听说明。



“那时雨先生遇害的高塔密室呢?”我问。



那个密室之谜真有可能解开吗?高塔被雪封锁,而且还从内侧上了门栓。凶手该如何阅入塔中,并在杀害时雨之后成功逃脱?



“用不着想得太复杂。时雨的密室只不过是在两个误会之下形成的……”



刈手将手臂架在椅面上,把脑袋瓜靠上去。



“两个误会是?”



“只要思考凶手为什么要制造密室,答案就会水落石出。凶手既无意伪装成自杀,也没有想主张的讯息……那他制造密室的理由又是什么?”刈手向我提问似地看着我。



我摸不着头绪,只能摇摇头。



“根本没有理由。凶手打从一开始就无意制造密室。”



“你的意思是说,密室是偶然间形成的?”



“不……我是说密室不存在。”刈手垂下纤长的睫毛。“跟刚才说得一样,密室只是场误



会o”



我不懂刈手的意思。塔的入口确实紧闭,雪上也没脚印。我亲眼确认,不可能搞错。



“首先第一个误解是……脚印。追根究柢,各位认为昨晚行凶时雪上没留下脚印,所以很可疑的理由是什么?”



“因为命案发生的时间雪停了。”我回答。



“这就错了。既然没有脚印,行凶就应该在更早前。在脚印会被落雪消除的时间。”



“这不可能。复野已经验尸推测出死亡时间了,同一时间,美雨跟悠悠也听到声响。”



“首先关于这个死亡时间……尸体躺在暖炉前。暖炉里应该还有余火。这不就表示尸体一直受到高温笼罩吗?而且是足以影响死亡现象的高温……前辈,你有异议吗?”



“至少我觉得我的推测没有错。但没经过详细调查,也无法推断出正确的时间。”援野照本宣科回答。他的回应肯定自己的相验结果,但也不否定刈手的主张。



“那我们在半夜听到的声响是什么?”美雨不耐地询问。



“雪从塔顶掉下来的声音吧。被暖炉的火加热的空气,融化了堆在钟楼屋简上的雪,让雪一口气滑到塔外。说起来你真的有办法在宅邸里分辨塔里音乐盒掉下去的声音,跟雪从塔上滑落的声音吗?”



“你这样问……我的确没把握。”美雨跟悠悠面面相觑,嘟起嘴来。



“所以这一叻只不过是仓卖在雪还没停的时候前往高塔,杀了时雨立刻返回。时雨再防备,要是仓卖叫他开门,他也不得不开。而时雨或许未曾想过自己的首脑竟然会杀害同伙。仓卖一进入塔内,就在等待时雨查看暖炉火势的那刻。说不定他假装发现了第三首诗,将纸递给时雨。等到时雨终于露出破绽,仓卖就拿起附近的音乐盒,打死时雨。”



“行凶方式不是从上方将音乐盒推下去吗?”我插嘴。



“用不着那么大费周章。只不过是挥舞凶器朝后脑一敲,老年人也办得到。与其把加了铁板的奇特音乐盒当成凶器,把它视为以前曾有人实际尝试制作过这种艺术品还比较自然。而这些音乐盒全堆在暖炉前。也可能是时雨想拿它们代替木柴而放在暖炉旁。既然是为了代替木柴才准备的,当然会优先选择失败品。在艺术价值上太过标新立异的音乐盒,在这层意义上,被放在那里也是应该的吧?而时雨只是在被殴打的猛劲下,整个人栽进音乐盒堆里。”



“被锁上的门该如何解释?”复野问。



“连接长廊的门没有上锁。这是第二个误会。门打不开,是因为地上的雪结冻,卡住了门的下半部。它等于是用冰作的门档。长廊没有遮蔽,雪会直接堆积在上头,门前当然也是一样的状况。门只是单纯结冻,并没有上门栓。”



“但我把门栓打开了。”



“你只是从小洞用手摸索,把门栓移开吧?但那个门栓实际上是不是锁着的,没待在里面看的人怎么会知道呢?前辈你说是不是?”刈手用j种比起质问更像是闲话家常的态度询问,将脸转向扰野。“说不定前辈开门的时候,把脚边的雪踩软了,因此结冻的门才能打开。”



密室不曾存在。



这就是刈手的结论。



密室难道只是知道密室的人擅自产生的幻想?



“仓卖私藏书籍与谜晶,不只是检阅官,他为了让任何外人都无法靠近,在海墟打造自己的王国。但看来窝在这里的期间,他的善恶观开始混淆。在时雨他们失手杀害女人时,仓卖怂恿不知该如何处置尸体的他们,把尸体作成音乐盒。时雨等人是否真的有意制造美女音乐盒……如今我们无从得知。但用这个办法处理尸体是可行的,这次成功助长了他们的犯罪。结果造成第二名与第三名佣人惨遭杀害。没能完全控制他们,或许可以称为仓卖唯一的失败。要是没有这个失败,本土就不会流传那个传闻,也不会有内奸告密。告密者大概就是牧野。”



“仓卖发现有人告密,所以才杀了牧野先生他们来灭口吗?”



“是的。然而仓卖本人应该早就预期到自己即将破灭了吧。总有一天自己打造的王国也会迎接末日。因此或许在他眼里,这一连串的谋杀与其说是灭口,更该说是收拾残局。关于第三名死者时雨,乍看是密室杀人,实际上却是无庸置疑的ife计。犯行应该到此为止。也就是说他收拾残局的行动就以时雨的死划下句点。”



因为预期破灭,便自行招来破灭。这种想法已非正常思路会导出的结论。如果脑袋没有任何地方不对劲,不可能有人选择这种结局。



这果真是因谜晶而起的杀人事件结局吗?与谜晶扯上关系的人,难道只有不幸下场?“关于杀人事件的问题就到此为止,没有议论的空间。我们还有远比这件事更为重大的问题没解决。”



“关于谜晶,”援野开口。“我在塔的暖炉发现疑似‘冰’的谜晶。”



“这样啊。”刈手的回应没有特别的感叹。“那就请前辈拿到这里来吧。”



援野不发一语离开房间。过了三分钟他回到房间,手上拿着那个化作焦炭的音乐盒盖子。刈手接过盒盖,根本没仔细瞧过白色宝石,随手弃置在地板,再度瘫软在椅子上。



“前辈果然有一套。我刈手早就觉得你一定会比我早找到谜晶。前辈赢了这场竞争。”刈手出乎意料认输——“但……前提是这真的是‘冰’的谜晶。”



不意外。



“必须拿回检阅局修复才能确认。”檀野说。



“仓卖应该知道。烧掉的人就是他吧。”



“仓卖否认与谜晶有关。”



“他当然在说谎。”刈手拄着手肘说道。“这栋宅邸的事,还有这整座海墟的事,仓卖怎么可能会不清楚。在真相不明的状况下就让仓卖拉下整起事件的帷幕,真的没问题吗?”



刈手说得没错。仓卖恐怕还没道出一切。无论是关于杀人事件、关于谜晶,还是关于悠悠。我们必须从仓卖口中问出真相。



“仓卖的处置就交给前辈。”



刈手的口气宛如判决。复野点头。被告不在场的审判就这么结束了。



仓卖到底上哪里去了?被赶出城堡的国王哪里还有去处呢。



援野提起放在地板上的手提箱,默默不语地离开房间。他或许要去找仓卖。



我对悠悠使个眼色,跟她一起离开房间。我们有义务见证结局。尤其对在仓卖的摆弄下背负起沉重命运的悠悠来说,结局将会是决定未来的重大瞬间。



我们在走廊上立刻追上了复野。



“等等,我们也要去。”



复野转过头来,轻轻点头同意。



“找仓卖之前,我想去调查一些事。”



他爬上楼梯。



“你要去哪里?”



“密室。”



我们从三楼的长廊来到了塔前。



留在雪地上的脚印由于我们无数次的往返,已经看不出来属于谁。但在发现时雨尸体的时候,上头的确没有任何人的脚印。



塔门紧闭。援野将围巾重新紧紧系上,蹲在门前调查雪地。门前的雪在开门时被拨开了一块,无从追查一切是否跟刈手推理得一样,这片雪当时是否真的结冻。



但刈手对于密室的解答合情合理。说起来我实在想不出凶手为什么要制造密室。因此若答案是凶手打从一开始就无意制造密室,我不得不认为这个论述是坚不可摧的事实。



“刈手的推理是正确的吗?”我试着询问援野。



“当然是正确的。在刈手发言的那刻,它就具有正确性。这起案子里,他的言论与其说是推理,更应该称为真相。检阅局的档案里只会列出能为他的话佐证的证据,此外都会被删除。这对拥有消除能力的我们来说是轻而易举。卡利雍馆杀人事件结案了。”



复野站起身子,开门进入塔中。我跟悠悠也随着他一起进入塔里。



时雨的尸体原封不动地躺在地上。



我战战兢兢靠近尸体,调查周围的地板。地板是石砖,散发出凉飕飕的寒气。这里没有地毯,地板与墙壁的石面全都袒裸在外,或许整座塔才因此寒冷无比。



仔细查看地面,能见到细微的擦伤。在那道痕迹一旁,掉落着一个边角磨损的音乐盒。我朝头顶一看,立刻明白那道痕迹代表什么意思。



“这是凶手从上方推落音乐盒的痕迹吧?”



我指着证据,复野兴趣缺缺地点头,仿佛是说他打从一开始就知道了。



“凶手果然是从头上推落音乐盒,锁定时雨先生的头部。”



“这个思路应该没错。然而如果真是如此,我们就必须否定刈手的密室理论。仓卖不是用打的,而是用更确实的手法杀害时雨。”



“在这个情况下,仓卖先生就必须将沉重的音乐盒搬到楼梯上。但这里有这么多个。”



“关于这点,他只要事先在楼梯上累积音乐盒就行。楼梯结束的地方,有充足的空间可以堆积音乐盒。而在那座塔内,音乐盒不管在哪里以什么形式堆积,时雨应该都不会起疑。”



原来如此,只要一开始就在楼梯上方准备好音乐盒就够了。凶手只要两手空空爬上楼梯,等待时雨待在暖炉前即可。复野靠近时雨,将趴在地上的尸体翻过来,似乎在寻找是否还有其他伤痕。我不禁别开眼。



“胸口附近有不小的旧伤。你听过关于这个伤的事吗?”复野询问悠悠。



悠悠将手扠在腰上稍事思考,最后摇摇头。



说起旧伤,我记得矢神身上也有。这个共通点究竟代表什么?



“此外还有几处全新的殴打痕迹,应该可以视为被掉落的音乐盒砸中的伤。”



这下差不多就能断定行凶方式。



“如果是这样的话,悠悠她们晚上听到的巨大声响,果然还是音乐盒掉下去的声音吧?”



“我一开始就这么认为。我也不认为死亡时间是在雪停后的这项推测有误。”



“那么这里果然是密室啰!”



复野来回环视曾是密室的空间,来取代点头同意。



假如凶手是仓卖……他又是怎么从上锁的塔中逃出,在积雪的地面上没留下脚印返回宅邸?今天早上我们发现尸体离开塔以后,见过待在宅邸里的仓卖。这么一来,就等于他在晚上成功逃出高塔回到宅邸。



会不会有,条只有凶手知道的秘密通道?



在复野调查尸体时,我则四处调查塔里的墙面与地板。悠悠紧紧黏在我身边。她也学着我敲敲地板,仔细盯着石砖的缝隙查看。



“你有没有听说过这整座塔有什么机关……像是只要按个按钮塔就会移动?”



“呜呜?”悠悠大吃一惊地反问我。“呜——呜。”



“或是地板会旋转,出现隐藏入口……”



悠悠双眼圆睁,惊奇地听着我的话。



“这座塔看起来并没有机关。”复野说。“建筑物维持旧时的面貌,没有改装的迹象。再说这座没有稳定电源的宅邸也无法使用电动式的大规模机关。”



“如果模仿音乐盒用发条来当动力呢?”



“要是有比大象还巨大的发条,或许真有办法让整座塔旋转,但转动那个发条需要跟大象一样大的力气。这太不切实际。”



“唔,我还觉得这点子不错呢。”



见到我沮丧的模样,悠悠温柔地拍拍我的肩。



“要是塔跟宅邸之间有秘密通道相连,宅邸那边自然也会有出入口,但昨天下午我单独调查宅邸内部时,找不到那种东西。”



原来我与悠悠溜出宅邸的期间,檀野正仔细调查宅邸。该说他投入工作还是忠于任务,复野果然是扰野。



“所以这里没有秘密通道吗?”



“没有。”复野断言。



这么一来,只能推测凶手像幽灵一样穿墙而去,飘在空中离开高塔。



槚野调查起环绕着暖炉的暖炉架。暖炉架以红色砖头搭成,与构筑塔的建材不同。但这点并没有可疑之处。



暖炉架上方也放了几个音乐盒。我拿起其中一个打开盖子。音乐盒没作声,于是我上紧底部的发条,试着让它发声。犹如献给死者的安魂曲庄严曲调流泻而出。我感到有点怀念,或许是因为我住在教堂时也是听类似的圣歌长大吧。



“克里斯,你进得去烟囱里吗?”



他这么一问,我姑且钻进炉床另一边。我钻得进炉腔,但前方通路太窄无法前进。



我将手撑在炉床上,歪起头仰望上方。上头为方便排烟没有加盖,但由于烟道的位置较为内侧,这个位置无法一览烟囱内部。不管怎么样,任何人都不可能透过此处进出。



见到被煤灰弄得灰扑扑的我,复野架起手臂。



“克里斯都不行的话,应该没有人能躲在烟囱里。”



“就算能躲在那里,烟囱一生火也会被烟雾包围呛死。”



“呜呜。”



悠悠很担心浑身煤灰的我。我一边咳嗽,一边告诉她不要紧。



复野捡起拨火棒,用扭曲的尖端扫出炉床上的所有东西。炉床上只有我在旅途中见过无数次的灰烬。在碳化的木柴中,也混杂着原本装着谜晶的音乐盒。



复野拿起烧焦的音乐盒凝视。那副模样就像是双手捧着死掉的小动物。音乐盒烧得扭曲变形,难以想像过往的面貌。



援野将音乐盒放在旁边,继续在灰烬中探索。随后他终于找到了一个东西。



那是一根粗细大概有零点一毫米、长五公分左右的铁丝状物体。由于它已经碳化得通体漆黑,看起来也像软趴趴的黑色毛线。



“那是什么?”



“不知道。似乎是金属。”



“是不是捆木柴的铁丝?像是添火的时候嫌麻烦,直接把整捆木柴塞进去……”



“宅邸里备用的木柴,并不是使用铁丝捆绑。”援野喃喃地说,并在灰烬中继续寻觅。“但就跟你想得一样,我们应该可以认定这个东西原本是细长的铁丝状物品。虽然在碳化后碎成一段一段,不过炉床上还散落着其他类似的金属。”



“它跟案件有关吗?”



“我无法断言。它也可能是案发之前因为某种原因混入炉床里的。要是它与案件有关,应该就是在暖炉生火时丢进去的。”



“凶手用它做了某件事以后,再丢进暖炉吗?”



“不知道。”檀野冷淡地回应。“无论如何,这可能是构成密室的要素之一。”



“你是指用针线的那种手法?”



“你连这种手法都知道?”扰野的口气听起并不佩服,反而像是责问。



“这……我只是好像听过有这回事罢了。我记得要制造密室,应该可以拉一条线出来,从外面上锁吧?”



“光是具有这种知识,检阅局就会毫不犹豫将你列入观察名单里。”檀野一双丹凤眼直盯着我说。“先不管你的问题。这根铁丝是个线索。”



“啊,我想到了!”我灵光一闪。“准备一根长长的铁丝捆在门栓上,穿过烟齿从外面操纵门栓呢?”



“我之前也说过,门栓必须先抬起来,要是没把栓子从固定槽移开,就无法横向滑动。虽然不知道是凶手还是时雨自己,至少锁应该是塔里的人上的。说到底要是使用铁丝从塔外操作,操作时就会在雪上留下脚印。而就算凶手使用的铁丝长到可以从塔牵回宅邸的窗户,牵动铁丝时也一定会在雪上留下痕迹。”



“也是……”



仅仅数公分的线头,真的能成为揭穿密室之谜的关键吗?



“扰野你看出真相了吗?”



“我不知道。”复野背对着我耸起肩。“检阅局所需的真相与我眼中的真相,呈现截然不同的样貌。如果我处于刈手的立场,或许会准备跟他一样的真相。而在我从脑中消除些许疑问的同时,这些疑问也可能会从纪录中消除。”



“援野你心中有别的答案,是吧?”



“但没人能为我答案的正确性背书。克里斯……我不知道怎么处理我见到的真相。”



“既然是复野找到的答案,你就相信吧。”我没仔细思考地脱口而出。



“相信……”



复野再次环视塔内。他的双眼究竟见到了什么?



“你不认为仓卖是凶手吗?”



“不管一开始的牧野与第三个人时雨,以第二个人矢神的情况来说,我实在不认为仓卖可能犯案。命案发生时间是海况最恶劣的时候。仓卖再怎么会游泳,也无法跳进海里将尸体搬到大楼里。”



“经你这么一说,当时海上的确波涛汹涌。”



“而且至少在我调查时,矢神尸体没被海水浸湿。尸体的确被雪弄湿一点,但仍说不上是从海中搬过来的。矢神无庸置疑是摔死的,再说刈手的说明也对被移开的桥只字未提。”



“唯独矢神先生的命案,是其他人的犯行吗?”



“不。从三首月之诗分别用同样形式陪衬在旁来看,凶手应该同一个人。”



“所以凶手有共犯啰?”



“共犯可能性很低。有几个靠共犯才能达成的环节,凶手使用诡计就能独自达成。”



单凭一人就杀害三个人。



在这个原先居民就很稀少的海墟,一口气杀了三个人。



凶手到底想做什么?他想杀了这些人获得什么吗?还是就跟刈手说的一样,这是领悟破灭在即的人最后的差事呢?



“须跟仓卖谈谈。”榻野将手杖转一圈夹在腋下。“走。来找出只属于我们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