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装客户端,阅读更方便!

第一章 先跨出脚步吧(2 / 2)




我被凝视了十秒钟。



“干、干什么阿,吓人啊。”



“我看到了。”



“咦?我应该有拉拉链啊。”



为了确认,我还是把手伸向裤子。



“笨蛋,不是这个,”姊的声音很冷静。“你,近期内,会做出不妙的事。”



“什么?噢,噢噢,”这一瞬间我了解了。姊发动了她与生俱来,在别人看来肯定会唯恐避之不及的能力。这又是你擅长的预言吧?”



预言。



那是破绽百出,极为廉价的字。



然而,它的中奖率却是百分之百(爆笑),比诺斯特拉达玛斯(注18)还厉害。她如果当政治人物的占卜师肯定会赚钱吧。不过她没办法去当占卜师,因为姊的预言似乎不像诺斯特拉达玛斯,不是想看就能看得到的。



“会做出不妙的事?”我再次确认。



“是啊。”



“你看到了?”



“是啊。”



姊不耐地点头,嫌恶地喃喃自语:“预言真是碍事。”



“会吗?我还觉得挺方便的。”



“那你来试一次看看啊,并不完全都是方便的事呢。哎呀,为什么我看得到未来的事呢。”



“没有人对姊的预书提出过什么愉快的意见吗?”



“有阿,愈奈和创士。”



“喔——”我第一次听到。“说来听听。”



“愈奈她啊,”姊第一次露出笑容。姊深受大姊影响。“竟然说是因为牛的咀咒



呢。”



“什么意思?”



“不知道。”姊干脆地摇头。“然后,创士,”创士是指次男,我深受他的影响。



“创士他啊,嗯……说那是魔力。”她说完,笑了出来。



“那还真经典!”我也笑出了声。“呵,魔力……”



“简直像是芹香小姐(注19)呢,”我听不懂这个玩笑。“公彦,你跟妈聊过了吗?”



“嗯。不过根本算不上交谈,”我回想起刚才的惨状。“就像是不靠翻译机跟猫咪说话。”



“那个人很容易崩溃啊。”



“是啊,”我不禁点了头。“姊,你说我近期内会做出不妙的事情,你还知道更具体的内容吗?”



“想听吗?”



“不,还是算了。”



我再次望向佐奈的书桌,我没有勇气知道未来。



“好了好了,”姊不耐烦地起身。“我要回去工作了。”说完便抱起像书包的公事包,好像很重的样子。



“工作?”



竟然从姊的口中说出“工作”这个单字。只要是熟悉她过去生活的人,都会觉得很讶异,姊渐渐恢复了吗。



“啊——啊,接下来是我最讨厌的构图作业。”



她嘟嚷著,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姊的工作是以同人活动相关为主(当然,光靠这个似乎无法生活),我不记得那个组织名(既然没有印象,八成是不怎么响亮的名称吧),却忘不了她们专门描绘危险作品的思考和嗜好。



“你这次要画什么东西?钢弹?”



“小樱(注20)的图啦,”姊说完,不舍地望著佐奈的书架。难道还想拿走什么?



“啊——啊,小樱国中生的模样只登了十格呢,就算把只画了手脚的格子算进去,将跨页算成二格,也只有这样呢。真是的,同人志画家的想法为什么都这么相似呢?就算坚持只画幼儿体型……”



“小樱是谁?”



“你如果会知道就太可怕啦。”



“姊,你会去守灵吗?”我随口问问。



姊不层地看著我。



恢复她昔日的眼神。



刺痛的锋芒。



狂妄的光芒。



脑中沙沙作响。



背部沙沙作响。



然后,



“你别说蠢话。”她严厉地斥喝道。



“喂喂,怎么突然就开始攻击啊?”



我掩饰不住内心的困惑,她干嘛突然对我生气。



“喂,公彦……”在说出下一句话前,她的嘴唇短暂地停滞。



“你喜欢佐奈啊?”



姊这么问,表情像是会让人产生寒气般地温柔。



“什么?”我著急了,简直要冒冷汗。我将视线停在姊的颈部周围答道:“姊你终于彻底一朋溃啦,哈哈,不错嘛,这下就可以上天堂……”



“我们兄弟姊妹中,没有一个人是不发狂的。”



5



蓝色毯子掉落在我的房间里。



不知为何,找不到开孔菜刀。



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算了。



那把刀不具有任何意义,终究是物品罢了。如果它真有什么涵羲,也只不过是自己本身产生的错觉,错觉这东西相当于一种脑内麻醉剂,会让人感到非常舒服,因此,有时会让人误以为自己是处在安定,而非不安定的情绪下。事实上,有这种错觉的人应该很多。



我跳上床。



时间是下午四点,外面理所当然地还是很明亮,当然也不可能会有睡意。



然而,取代睡意的是,突然袭上心头的莫大失落感。



伴随佐奈的死亡带来的失落感。



接获死亡通知后,大约经过六个小时之后我才终于(只有一部份)承认了。



就是所谓的“真实感”。不过,没想到我……竟然是个需要这么多时间才肯承认他人死亡的大笨蛋。



这样看来,搞不好我有几个朋友其实已不在人世了,我却一味认为对方还活著也说



不定。



我紧紧闭上眼睛。



却意外地很快就睡著了。



6



接下来才是重头戏。



当天晚卜九点,大榇凉彦来到我的公寓。



“初次见面。”



叮~当,我听到电铃声而去开门,眼前站著一位青年。他的年龄应该和我差不多,身穿印著Kim Deal(注:21)照片的衬衫,一脸稚气,垂挂在肩上的滚筒包似乎很沉重。



乍看之下,眼前的青年像个拥有正常人格的人,然而我在那失控家族调敦下的观察眼,却亮起了紧急红灯(危险)。



“是谁?”



“我是大榇凉彦。”他笑著说。



“所以我问你是谁啊?”



“哎呀,外面好热呢,”名叫大榇的男人做出疲惫的表情,脸上依然挂著笑容,这家伙还真行。“冬天怎么不快来啊。不,到这个地步,秋天也可以啦。”



“喂喂……”



“你是镜公彦吧?”



“是的。我们在哪见过吗?”



“我刚不是说了‘初次见面’吗。”



“什么?”



“啊,抱歉,”大榇将滚筒包放在玄关。



“这东西有够重的,为什么电气用品部这么重。”



“你到底是谁?”



我再度询刚。



“我是大榇凉彦。”



大榇再度回答。



“大衬凉彦……你是谁。”



“你讲话奠好笑,还问我是谁。我就是我啊,这是当然的。对了,请节哀。”



大榇轻轻行礼,依然面带笑容。



“什么?”



“佐奈啊,她似乎遭遇到残酷的事。”



“你认识佐奈?”我语气一转。



残酷的事?



“当然认识。”



他到底是谁?问号及紧急红灯在我的脑海里交错闪烁著。



“那……你有什么事?”



“你终于问了。当然啦,活著却没事也未免太无聊了。”



“有什么事?”



“站著不好说话,我要进去啰。”



大衬重新背起滚筒包,毫不犹豫地走进我房间。



“喂,你别擅自……”



“口好渴,外面实在太热了,这种天气员异常,”大衬一坐到地上,便将印著Kim Deal照片的衬衫领口松开,企图让空气吹入。接著打开滚筒包,取出国语辞典大小的箱子。“有没有冰麦茶?你看,我有带点心来。”



“你说什么?”



“ROYCE的生巧克力(注22)。”



摸不透这家伙的目的,他究竟想做什么?姑且先满足他的要求,作为沟通的手段吧。我从冰箱拿出瓶装麦茶,持续做著散文式的思考,将麦茶倒入杯子,然后把杯子交给大榇,询问他是不是佐奈的朋友。



“不是。”



大榇喝起麦茶,脸上表情让我连想到,人类初次接触到神明时的感动(这字面上的意思,就是一副很好喝的样子)。这家伙员夸张。



“那么,你怎么会知道佐奈?”



“你有录放影机吗?”



“没有。”



“哎呀,太好了,”大榇擦掉汗水,笑得更开怀。我第一次看到有人用笑容取代笑



容。“这下我的辛苦总算是有代价了。”



“说实在的,你到底是谁啊?喂。”



“你并不需要知道我是谁。”大榇语气平淡地说。



“你和佐奈有什么关系?”



“真下流,说什么‘关系’。”



“目的是什么?”



“讲得好像我是邪恶的秘密组织一样。”



“喂,你别太过份。”



我快发火了。



“你看过遗书了吗?”



“咦?”



“没听到吗?你看过遗书了吗?”



“……你竟然连这件事情都知道。”



在意世俗眼光的母亲,把佐奈自杀的事当成国家机密里的极密文件拼命隐藏著。那么,就是多嘴的姊传到街坊去啰?就算是这样,消息也传得太快了。



“你看完遗书后有什么想法?”



大衬这番话阻断了我的思绪。



“什么想法?”



哪会有什么想法。完全看不懂安部公房(注23)作品的我,如何从一句“对不起”看出端倪。



“看不出来吗?例如,那封遗书不是佐奈本人所写的之类的。”



眼前变得一片空白。我认奠考虑著要不要揍这家伙几拳。



“别摆出那么可怕的表情,好像杀人犯一样。我只是开开玩笑啦,你不知道有笔迹鉴定吗?”大榇擦了擦浮在后颈项的汗珠,一口气喝光麦茶,然后认真地看著我。“好啦,享用完美味的麦茶,差不多该进入正题了。嗯,正题,正题。”



于是他将手伸进滚筒包。



这段时间,我一言不发地等待大衬的下一个动作。就算想行动,也不知道该做什么才好,更没有采取行动的勇气。就像著急却不敢跳墙的狗,像瞬间移动到纽约的日本人……



大榇从滚筒包中取出小型录放影机及一卷录影带,未经我的同意便擅自连接电视及录放影机的线路。



“好了,”他点点头。“准备完成。”



“这是……什么录影带?”



“秘藏完整版,一刀未剪。”



“你的目的就是要给我看这个?”我瞪著大榇。



“是啊。”



然而大榇却不为所动。



“喂,你知道吧?我妹妹才刚死耶,现在没这种心情。”



从知道死亡到现在才过了几个小时,只要是神经正常的人,现在都还没有从悲伤中获得解放,仍笼罩住死亡阴影下。这家伙竟敢戏弄处在这个状况下的人,他真的想被揍吗。



“这点你不用担心。”大榇边操作录放影机,简单答道。



“为什么?”



“因为,你已经发狂了啊。”



听到这个答案,我不禁哑然失笑。很快地,我意识到自己真的失控了,我的体内果然流著镜家疯狂的血液,我不应该期盼自己是桥下捡来的小孩吗。



话说回来,我凝视著大榇的背影。这个快乐的入侵者究竟是谁?为何来我的公寓?还有,我为什么非得和陌生人一起观赏影片……不,不对不对不对。这位青年的目的,不是那么简单的游戏。



毕竟,我的直觉告诉我有“危险”……



“好,我要放啰,”大榇似乎很开心。只看他把头转过来,歪著稚气的脸庞看著我。



“准备好了没?”



“准备什么?”



“公彦,能看到你想看的东西哟。”



7



模糊的影像,摄影机被架在固定位置,没有变换远近或是特写镜头,一看就知道是偷拍的。



画面上出现了饭店的房间(在我看来是如此),是那种一个晚上两万元左右,很正统的房间(在我看来是如此)。乳黄色墙壁搭配桃红色窗帘,画面左侧是电视,中央是一张大床,右侧则有一张木制椅。



在那个房间里,有个体态丰腴的中年男子坐在床上看电视,他系著领带西装笔挺的模样,感觉非常闷热。电视萤幕与隐藏的摄影机是面向同一个方向,虽然不知道现在播放的是什么节目,看那位体态丰腴的中年男子(其实就是胖子)开怀大笑,想必是综艺节目吧。隐藏的摄影机就这样持续拍了一会儿。



经过四、五分钟之后,画面开始出现变化。



一位用贵金属包裹身体,有如埃及木乃伊的老人,以及身著合身套装戴著银框眼镜,仿佛小时候的家长会会长那种感觉的高个男性走了进来。



眫子赶紧从床上起身,向两人行礼,头的位置还低到撞上床,真卑微。



“哎呀哎呀,您好,晚安。”



然而两位男性都没有回应,银框眼镜男环视室内,老人则坐在木制椅上。看样子,这个眫子是地位最低的。



“依代在哪里?”



银框眼镜男问。这么说起来,好像在哪看过这张脸。



“那个,佐佐木那笨蛋,”胖子晃动著那橡皮球般的肚子,摇尾乞怜。“竟敢胡说八道什么遇到塞车。是,是,真是不中用啊。”



“不中用的是你,”银框眼镜男将领带松开。“别怪到别人头上。”



“是,对不起。”



“塞车塞得很严重吗?”



“啊,不,听说没那么严重。我十分钟前打电话确认时,好像已经来到附近,又好像还没……”



“到底是怎样?”银框眼镜男以不耐烦的口气问。



“啊,那个,嗯,”胖子频频擦拭额头,大概是很焦急吧。“到底是怎样呢?”



“别问我。”



银框眼镜男瞪著胖子。他的眼神隐含著对卑劣者的轻蔑,那是早在人类开始用双脚站立以来便存在著的情绪。



“哎呀,屡的非常抱歉。佐佐木那笨蛋,竟敢让两位久候,我之后一定会好好教训他的。”



“我才想揍你。”



“安静,”坐在木制椅上的老人开口说,声音出乎意料地有力。咦,我好像也在哪里见过这个男人。“会分心。”



“非常抱歉。”



“非常抱歉。”



老人微微地抬起头,盯著胖子及银框眼镜男。他的脸看起来像是将人类的皮肤贴在假人脸上般不自然,这绝不只是因为画面模糊的关系。



这时,胖子身上响起了手机铃声。想不到竟然是Kraftwerk(注24 )的音乐,真践啊,那种胖子用三分钟料理音乐(注25)就够了。



“喂,佐佐木,你这笨蛋,太慢啦!”他一接起电话就破口大骂。“搞什么,你现在在哪里……喔喔,嗯嗯,这样啊。那你快点啊,笨蛋!是啊,已经在等了。啊啊,嗯嗯,对啦笨蛋,笨蛋。”胖子痛骂一顿后挂上电话,接著一脸卑微地笑著向银框眼镜男报告。



“他说现在已经到饭店门口了。”



“我之前就想说了,你的遗诃用句实在很贫乏。”



“什么?”



“你只知道骂人家笨蛋吗?”银框眼镜男语中充满轻蔑。



“啊,不,绝对没有这回事……”胖子为了解开误会而拚命辩解,银框眼镜男及老人却没有反应。在我看来,与其说是无视胖子的存在,感觉更像是在专注期待著什么。



几分钟后传来敲房门的声音。胖子夸张地面向门口问:“是谁?”,传来“我是佐佐木。”的轻声回应。



“进来吧。”银框眼镜男的声音很冷静。



于是,新来的人卑躬屈膝地走入摄影机的范围内。那是个外表懦弱的男人,一副升不了官的模样,顶多当个小组长吧。



可是,对我来说,这种事一点也不重要。



我的视线落在那个混蛋组长背著的少女。



佐奈。



是佐奈。



身穿制服的佐奈,在男人的背上沉睡著。



我的脑中一片混乱。



为什么?



咦?



啊?



“抱歉久等了。”懦弱的混蛋组长,用懦弱的语气说著。“呼。”他面朝老人坐著的椅子方向,将佐奈放在床上,这下看得更清楚了,包括她的睡相,及裙摆下的双腿。“请看,这就是依代。”说完,朝摄影机方向看了一下。



“这女孩?”银框眼镜男惊讶地低头看著佐奈。“比想像中看起来还年幼,没问题吗?”



“是啊。不过她已经是高中生了,嗯嗯。”看样子,这家伙也拥有让人著急的才能。



“算了,既然人都抓来了,就没办法啦。事到如今再途回去也太可惜了。”



“是啊是啊,到嘴的肥肉不去吃,是男人的耻辱呀。”



眫子一脸兴奋地观察著佐奈,从画面上无法确认,他应该鼻孔张开著,肚子下的小东西八成胀大起来了吧。啊啊,这王八蛋,我好想杀了他,打从心底涌上一股杀意。



“你这种乐天的人还奠幸福,”银框眼镜男眯起眼镜深处的眼睛。“你脑袋瓜里只想得到那个吗?那就去菲律宾啊。真是的,这可不是玩乐,你懂不懂?”



“啊,是的,当然,当然啦,我非常了解,”胖子慌张地点头。“我非常清楚这不是玩乐。是啊,是啊,玩乐那种想法,实在是既下流又庸俗……”



“真是聒噪的男人,你早就可以滚了。”



“可是……”



“你原本的职责是安排依代以及处理善后,”银框眼镜男冷笑地说。“可是你却连仪式也参加厂,你不觉得这样很奇怪吗?就好像分一部份西瓜给送西瓜来的宅配人员一样。”这个银框眼镜男,搞不好是个性虐待狂。“好了,你可以回去了,宅配先生,出口在那里。”



“对……对,对不起,”胖子慌张地频频磕头。“请原谅我。喂,佐佐木,你这家伙也要道歉,笨蛋。”然后瞪著混蛋组长怒暍道。



“佐佐木不是什么都没做吗。”



“可是。”



胖子的视线从混蛋组长身上移开,发狂似地频频擦拭额头,不停地道歉。名字好像叫佐佐木的那个混蛋组长正怒视著胖子,惊慌失措的胖子当然没有注意到。



“要开始了。”



突然,响起老人沉稳的声音。



以那个声音为信号,胖子及银框眼镜男结束了低俗对话,混蛋组长退出房间。



接替,佐奈被凌辱了。



顺序为老人、银框眼镜男、眫子。



佐奈惊吓地抵抗,然而凭她的力量怎么可能抵抗得了。她轻易地被压住,制服被脱掉,内衣彼解开,精神受到破坏。



刚开始咬紧牙关忍受污辱的佐奈,终究还是哭了出来,她哭喊著。



每当她边哭边向我求救时,我就好想自杀。



我受不了了。



什么都不想说。



这样就够了吧?



或者……还不够吗?



难道你要说还不够吗?



8



我起身抓起录放影机,奋力砸向电视萤幕,在发出响亮爆裂声的同时,萤幕也应声破裂。然而声音并未停止,未被破坏的音响,传来了佐奈的悲泣声。头痛得厉害,我恨这个世界。弄错了,这一定是什么弄错了,我一脚踹向电视,一次又一次地踹著,然而佐奈的声音还是没有消失。踹!悲泣声,踹!喘息声,喘息喘息喘息,一直持续下去,啊啊!真讨厌!消失吧!消失吧!快消失啊!混蛋!接著,我用脚后跟使力往电视机踏下去,感觉到它啪叽地断裂,佐奈的声音停止了。我拔出插在电视萤幕上的录放影机敲坏它。毁坏,毁坏,毁坏,毁坏毁坏毁坏毁坏。录影带带子有一半外露,我用力拉,黑色舌头不断地伸长。妈的,竟敢瞧不起人。我将那不知是录放影机还是录影带的金属块踢开,将那不知是录放影机还是录影带的金属块朝墙壁用力砸去,零件向四面八方飞散开,然而这样还是无法抚平我的冲动(想透过暴力解决的强烈意志,以及单方面的憧憬),没有比失控的情感更危险的东西了。我瞪著在身旁窃笑的大榇,用力朝他的鼻梁打去,大衬像是硬将N极转向S极般地磁铁弹开,可是他还是在笑,鼻子滴答滴答地流著血却仍然在笑,我心想,必须快点杀掉他。我呼吸急促地问大榇“这是什么?”



“就是秘藏完整版啊,一刀未剪吧。怎么样,觉得兴奋吗?毕竟这是真正的强奸呢,临场感果然不同……”我一拳挥向大衬的嘴,他看似痛苦地挣扎著。



“别尽说些无意义的话,我是问你这卷录影带是怎么回事。”



“所以我刚不是说了,这是你从以前就想看的东西。难道你还不满足,具贪心,公彦是夜晚的帝王呀。”



我睁开布满血丝的眼睛,用膝盖顶向大榇的心窝,大榇的身体弯成了V字型。“吵死了,你给我闭嘴,别说些莫名奇妙的事,我对佐奈,对佐奈……”



“哎呀呀,有什么好否定呢,我认为这没什么好丢脸的。对妹妹抱持恋爱感情,不是犯罪也不可耻。你知道吗;在这个世上,爱上亲生母亲或祖母的怪男人有五万人……”



我朝大榇的脸颊重重地挥拳,并揪住他的领口,他痛苦地呻吟著。



“我叫你闭嘴,那种事不重要。我是问你这卷录影带是怎么回事。你要是敢再说蠢话,我真的会用菜刀刺你肚子。”



“你还不懂吗?”大榇厉声说,然后一把抓住我那准备朝他挥拳的手腕。



怎么回事?我突然没了力气。



大榇放开我的手,直接了当地说:“住奈被那些家伙侵犯了。”然后向后退开。



“那些家伙是指影片中的人?”



刻在我脑海里(恐怕将永生难忘吧)的画面瞬时浮现。



胖子、眼镜男、老人。



“是啊,”大榇摸摸下巴确认没有移位,擦掉滴下来的鼻血,还是一脸笑容。“是这三个人强奸的。”



“这些人是谁?”



“你想知道?”



“快说!”我大叫著。刚刚这一叫,脑中的血管应该断了两、三根吧。



“别急,”大榇小心翼翼地碰触他的鼻尖。“嗯,里面有个穿西装的胖子吧。”



“是啊。”



“那家伙是三九二系统股份有限公司总经理的儿子,叫做三九二芳明。接著下一个,”大榇摸著心窝说:“看到有个戴著银框眼镜的男人吧。”



“是啊。”



“你应该知道他吧?他是藤堂草次郎。然后是最后,有个戴著金戒指及金手链的老人家吧。”



“是啊。”



“那家伙是祁答院财团的董事长,祁答院旗清。”



我心不在焉地看著自己红肿的拳头、破皮的手指头、吱吱作响的关节……这是我第一次揍人。不过因为我早就习惯伤害别人了,所以并不在意。



那些家伙,毁坏了佐奈。



毁坏了佐奈。



把佐奈,把佐奈。



把佐奈,把佐奈。



可恶。



充满了杀意。



我要杀了他们,我要杀了他们。



杀,



“这么快就在想复仇方法?”大榇以满脸鲜血的笑容问。Kim Deal也血染成红色。



“可是,要杀他们是非常困难的唷。”



三九二。



藤堂。



祁答院。



经过大榇的说明,我清楚地想起家伙们的真面目。



说到三九二系统股份有限公司,是能让不听话的小孩也抱著电视不放的一流电玩厂商,最近还跨足网路及电影界,获得极大的成功。



谈到藤堂,几年前他因为原著被拍成电视剧一炮而红,是小说家、剧本家兼三九二系统股份有限公司的大股东,最近谣传他打算进入政界。



再说到祁答院,恐怕是全日本无人不晓吧,是顶级的大财团(我记得在他长男创办的经济杂志之类的刊物上,曾刊登过他的照片)。



这和谋杀一般上班族的情况不同。



“如果真相谋杀这些家伙,只能找哥尔哥(注26)或是专家吧。嗯,我看你似乎也没钱请杀手,没钱就没得谈了。我是没看过杀手啦,啊,倒是有玩过电玩啦,那不是笔墨能……”



“喂。”我阻止他继续那无意义的话。



“什么?”



“这些家伙为什么要强奸佐奈?”



“应该只是一种玩乐吧。”



他像破坏砂堡般轻松的回答。



“玩乐……”



佐奈难道是为了这些浑帐东西的低俗娱乐而活到现在,这就是佐奈的价值吗?怎么可以这样,这样未免太……



慢著。



……这不是玩乐……



银框眼镜男……藤堂曾经这么说过。不对,这是自我欺瞒,是为了让行为正当化,坏人为自己的行为冠上正义,这不是从飞鸟时代(注27)就常有的事吗。



而且,不管他有什么理由,对我来说,侵犯佐奈就是犯罪。



“公彦,其实我有准备礼物给你,”大榇从滚筒包中拿出某个东西。包包里放了巧克力、录影带等各式各样的东西。那个包包一定是个比哆啦A梦的口袋更高级的四次元口袋吧。“嗯,拿去吧。”



那是一个信封。



比白雪更混浊,比鸡蛋还要纯净的白色。



惹人厌的颜色。



我看了看里面,放了三张照片及三张表。



我仔细瞧著那些东西。



这是……什么?



我的红灯再次亮起。



这个不太妙。



不能看。



看完就无法回头了。



该从哪里回?



回头的慨念消失了。



完了。



“有张拍到女孩在咖啡馆吃著巧克力圣代的照片吧。那是三九二芳明的女儿亚纪子,”大榇不看照片地说:“美好的十七岁。”



“……”



“接著,有个在餐厅现场演出弹吉他的女孩吧。那是藤堂草次郎的女儿友美惠,现在是大学生。竟然弹白色的Les Paul(注28),真傲慢啊,真想语带讽刺地问她:‘你是Randy Rhoads(注29)吗?’”



“……”



“最后有个在看书的长发女孩吧。面无表情、发著呆的漂亮女孩,她是祁答院旗清的孙女唯香,她在你的高中母校就读,”大榇出现在我的视线里,他虽然因为我的攻击受创,却依然面带笑容。“没印象吗?”



“什么,”我的声音因为出自本能的恐惧感以及隐藏于内心的期待而颤抖著。“这张表是?”跟三张照片一同放在信封里的表上,详细记载了大榇刚刚介绍的女孩们的地址及行事历。“这是什么意思?”



“嗯,意思这概念是因人而异产生不同意义的,”大榇指著我紧抓在手上的备忘录。



“备忘录里的字对你的意义,与对我的意义,表面上虽然相同,其实完全不同。”



“搞不懂你在讲什么。”



我的脑袋里一片混乱,然而沉睡在最深处,最终的那股自觉,漆黑……却闪闪发亮地不停运转著。



“不懂?公彦你不可以说谎,”大榇很明确、却语带威胁地说。“我受够谎言了。啊。啊!受够了,这是真的,我很讨厌说谎。”他那满脸鲜血的脸庞靠得更近了:“所以你要真心回答我。快说,你想做什么?想复仇吧?让你和佐奈都满意的复仇,不是吗?”



我和佐奈都满意的复仇?



那是,那是,



我哑口无言。汗水流入眼里。



“好啦,我差不多该回去了,再见啰,公彦。谢谢你的麦茶,生巧克力的保存期限很短,要早点吃,”大榇拿起空的滚筒包转身离去。“还有你至少去帮佐奈上桂香吧,就算你很讨厌葬礼……”



“等等,喂,等一下!”我回过神,对著手握门把的大榇的背影叫道。“你是谁,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事?喂!喂!”



“那么,再见了。”



9



经过三天不吃不喝地思考,我在第四天——八月九日的早上下了决心。



姑且决定前往距离我公寓最近的那一户。



仿佛要把它弄得更破般,我仔细检视著那个已经看到快穿孔的表。



从我在千岁市的公寓来看,最近的是位于札幌市厚别区,三九二亚纪子的宅邱,然后是中央区的祁答院唯香,藤堂友美惠住的公寓,即使距离不是很远,却还是得花点时间。所以,用删除法来看,这次先去三九二亚纪子的宅邱。



嗯,这只是做实地勘查,没什么好担心的,就像远足一样,轻松地去吧。



我突然觉得肚子好饿,就算再怎么焦急,三天不吃不暍果然不是个好办法啊。这样会变成即身佛(注30)的。



我缓慢地站起来,好痛,脚关节吱吱作响。走进几天没使用的厨房,打开好久不见的冰箱,把火腿、美乃滋和宝矿力拿出来,再用力关上门。先喝一口宝矿力,再将美乃滋少量地挤在面包上,放入二片火腿,把面也吃一干二净。



差不多该出发了——



1 小鬼Q太郎,藤子不二维笔下的漫画人物,长得白白圆圆的。



2 miumiu,PRADA的副牌。



3 玛利欧,任天堂公司1985年的游戏《超级玛利欧》招牌电玩主角。



4 “l个人就做得到呢!”,NHK儿童节目。



5 中村弘二,日本摇滚乐团SUPERCAR的主唱兼吉他手,已解散。



6 向井秀德,日本音乐人。



7 Fender Japan,吉他的厂牌。



8 韦驮天,佛教的护法神之一,以速度快闻名。



9 铁氟龙,学名为聚四氟乙烯,会被用来涂在平底锅表而,制成“不沾锅”。



10 kesalan patharan,碧雅诗(KP),一种化妆保养品品牌,pathoran发音与铁氟龙相近。



11 以安徒生童话《国王的新衣》的故事作譬喻。



12 King Crimson,前卫摇滚的经典团体,后面提到的太阳与战栗原名LARKS' ONGUES IN ASPIC,为King Crimson更换成员后的新里程碑,附带一提,太阳与战栗曾被日本票选为最莫名奇妙专辑译名之一。



13 日本的传说,头脑有问题的人会被黄色救护车带走,迈进精神病院。



14 原名为前进吧!东京星,作者是白仓由美,立志要到东京寻找一片天空的找,52岁那年春天,独自登上了驶往东京列车,开始向往己久的梦……



15 漫画《圣痕的JOKER》,JOKER老师是里面的主角,作者是大冢英志,由于动画与前面的作者白仓由美有关系,所以跳跃性的提到这角色。



16 志保新闻,指的是日本热门美少女游戏《To Heart》里的角色之一,长冈志保,人物设定上是校园里头的超 级情报员,对于校园内发生的事情是无所不知,无论考试的情报,人物的隐私问她准没错。



17 大象先生的日语发音是ZOUSAN。



18 诺斯特拉达玛斯( Nostradamus),法国星相学家,会有多次与史实事件相符之预言出现,他最有名的是末日预言,即1999年恐怖大王会降临这个世界,曾引起极广泛的讨论。



19 芹香小姐,来栖川芹香,同样是《To Heart》里的角色,兴趣是黑魔法、降灵术等超现实现象的研究,特色是常出现“……”的对白。



20 小樱,卡通《库洛魔法使》里的女主角。



21 Kim Deal,美国乐团小妖精乐团(The Pixies)的女贝斯手,Pixies解散后和Throwing Muses的吉他手Tanya Donelly组成The Breeders。



22 Royce巧克力,属于北海道限定特产,入口即化的Royce巧克力,需冷藏在15度以下,还有专属的冷藏袋,非常有名。



23 安部公房(1924-1993),日本小说家、剧作家。长期接受存住主义和超现实主义等西方现代派影响,擅长以简短的故事陈违深远涵义的思想。



24 Kraftwerk,德国的乐团,曲风偏向电子音乐。



25 日本著名的料理节目,主题音乐很生动活泼,还发行了音乐CD。



26 哥尔哥13,漫画“哥尔哥13”的主角,是国际级杀手,作者是齐藤隆夫,此作品获得第五个回小学馆漫画奖评审特别奖。



27 飞鸟时代(西元592-628年)以奈良盆地南部的飞岛地方为首都的时代。



28 Les Paul,一种实心电吉他,由Les Paul所设计故以此为名。



29 Randy Rhoads,舳年代最具代表性的吉他手之一,和摇滚乐手奥兹奥斯朋合作,是第一位将古典音乐融合重金属的吉他手,与后死于飞机意外。



30 即身佛,为了救济人类,将自己埋住土中,在瞑想状态下死亡的僧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