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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1 / 2)



在死尸旁边,跟谁接过吻吗?



1



在“过去馆”的楼上,理惠一边随着背负小玲的克罗斯往上爬,一边思索着“钟城”里发生的杀人事件,由于光顾着琢磨事情,在楼梯拐弯处的平台上,理惠差点儿就撞到了小玲身上。



“克罗斯先生,你没问题吧?”



“管家天巳的房间在几楼?”



“啊,二楼。”



“走过了。”克罗斯夸张地皱起眉头,转身往下走,理惠惶恐地跟在后面。



来到天巳门前,克罗斯敲了敲门。



管家天巳满脸疲惫的样子出现在门前。他形容憔悴,下巴上胡子拉渣,穿在身上的衬衣皱皱巴巴的。



“有什么事吗?”



“小玲睡着了。”克罗斯转过身子让天巳看了看背上的小玲,“如果你没有什么意见的话,让他在你的房间里睡吧。”



“为什么?”



“杀人凶手很有可能还在‘钟城’里。”



天巳双臂交叉抱在胸前踌躇起来,看上去不是在由于是否接受小玲,而是在惊讶克罗斯和理惠的身份。



理惠一时忍不住暗暗心想:的确,对于本就住在“钟城”里面的人们来说,自己和克罗斯只能算是外人,被怀疑的程度说不定会大大超出自己的想象呢。



踌躇数秒之后,天巳接过小玲,放在床上。



“身边跟您谈几句可以吗?”克罗斯用他特有的清晰且有穿透力的声音礼貌地说:“关于那三个大钟。”



“可以。”



“每天晚上八点鸣钟时设定好的,自动鸣响,对吧?不过,开放的时候是您负责鸣钟,那时候应该是手动吧?”



“对,拉动绳索就可以鸣响大钟。”



“三个馆的大钟都有绳索吧?”



“都有,不过,手动的时候不能连动,只能一个一个地鸣响。”



“自动鸣响的时候,如果设定为晚上八点,由于三个大钟的时间不一致,不会发生前后响三次的情况吧?”



“不会的。‘现在馆’的大钟设定的是八点鸣响,‘过去馆’的大钟设定的是七点五十鸣响,‘未来馆;的大钟设定的是八点十分鸣响,所以能够一起鸣响。”



“由于故障等原因,不鸣响的可能性有没有?”



“有吧,不管怎么说,这三个大钟的机芯都太老了。”



“大钟是您负责管理吗?”



“对,确切地说,是我跟我儿子共同管理。”



“再问一个问题:这三个大钟为什么一个比一个快十分钟呢?您知道吗?”



天巳好像是在琢磨克罗斯这个问题是什么意图,歪着头想了一会儿,理惠早就有跟克罗斯同样的疑问。三个大钟的时间不一致,到底有没有特别的意义呢?



理惠一致认为:“钟城”的时间和空间都产生了倾斜。这种倾斜,很可能就是因为这三个大钟时间不一致,在漫长的历史进程中,每个馆之间的时空渐渐发生混乱。



“三个大钟的时间可以调整吗?”



“可以调整,但是很危险,需要拨弄钟罢,我认为除了我和护儿以外,别人都不会。”



“八点那次鸣钟的时间,你在什么地方?”



“在我的房间里。”



“零点那次呢?”



“也在我的房间里,听见钟声我马上就跳起来了,那个时间大钟鸣响是很不正常的。”



“再问一下,”克罗斯用他那细长的手指理了一下头发,“‘钟城’里边有几个钟表?”



“以前好像跟您说过了吗,只有黑鸪博士那一块手表。”



“可是,黑鸪博士的尸体上并没有手表。”



“他从来不戴在手腕上,都是放在他自己的房间里。”



“您和别人都没有钟表,是吧?”



“磁场异常以后,那些走的不准的钟表都扔了,其实我们也用不着钟表。黑鸪博士的防磁手表,好像是以前跟他一起搞研究的同事送给他的。”



“没有钟表,你们是怎么保持日常生活节奏的呢?”



“凭感觉。我们都知道晚上八点鸣钟。吃饭的时间由黑鸪博士指定,睡眠时间适当,所以没有感到有什么不方便。”



“最后一个问题,你对‘钟城’抱什么希望?”



克罗斯这个问题好像打中了天巳的要害,听到这个问题,天巳的眼睛立刻失去了焦点,东看西看一阵,终于摇了摇头,说:“不抱任何希望。”



“是吗?”克罗斯往后退了一部,恭恭敬敬地向天巳鞠了一个躬,拜托天巳好好照顾小玲,然后离开了天巳的房间。



天巳用手捂着额头,好像在掩饰渗出的汗水。克罗斯他们刚一出门,他就把门关上了。



“克罗斯先生,天巳隐瞒了什么吗?”



“不知道。我在想:他跟德鲁家没有血缘关系,但是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孤独的‘钟城’里,一直当着管家,这是为什么呢?有什么哲学上的理由吗?好像没有。”



“跟德鲁家没有血缘关系的,不是还有黑鸪博士的弟弟修史吗?对了,还有恋宫。”



“修史是因为这里有一个让他倾倒的女子,也就是未音。恋宫是因为他最尊敬的黑鸪博士在这里,都有充分的理由,还有天巳护,他是要守护未音。不过,伶马为什么一直住在这里,我也搞不懂事怎么回事。”



“那个人有点儿怪。”理惠想起那个穿着黑袍子的伶马,嘴角浮现出一丝苦笑。



“这样吧。”克罗斯整了整大衣的衣襟,“我们去恋宫那里看看。他是唯一知道博士在研究什么的人,也许她知道黑鸪博士被杀死的原因。”



恋宫的房间在“过去馆”的二楼,跟天巳的房间在同一层。克罗斯和理惠顺着昏暗的走廊往里走,走廊尽头是恋宫的房间。



克罗斯敲了敲门:“我是克罗斯。”



里边的人随口说了句“进来”,克罗斯依言推开门走进。



房间里面,乱七八糟。书籍、册子扔的满地都是,简直就像是刚刚发生过海啸一样。说不清道不明的机器,绿色的电路板……地板上散乱着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唯一稍稍整洁的地方,是哪一大块破烂儿后边的写字台周围。



“;来杀我吗?”坐在转椅上的恋宫摘下眼镜,转向克罗斯。



克罗斯笑着摇摇头。



“那是什么事啊?”



“只问您几个问题。发生杀人事件的时候,您一直在餐厅里,对吧?”



“大概吧。”



“您送给南深骑一本法医学方面的书,这是为什么?”



“仅仅是一种关照。”



“黑鸪博士死后,最了解博士的就是您了,您能给我讲讲博士的事情吗?”



“关于博士的事情,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所知道的,只有博士的研究。”



“你们研究什么?”



“遗传基因。”



“也就是德鲁家的遗传基因吧?”



理惠听了克罗斯的话吃了一惊:自己怎么从来没有想到这一点呢?自己听说他们研究遗传基因的时候,想到的只是遗传工程以及遗传基因治疗,实际上,黑鸪博士的研究对象也许就是德鲁家遗传了多少代的睡眠障碍。



“我们的研究课程,是生物时钟遗传基因。”



“生物时钟遗传基因?”



“对,任何生物的体内都有着管理时间的时钟,地球上的一切生命体全都要受到细胞的时钟支配。例如,每天早晨六点左右,人体内的皮质醇的浓度会增加,而与此相呼应的是,褪黑激素的浓度会降低,到了中午,血液中血红蛋白浓度便会达到峰值。下午四点,人的体温。脉搏。血压都是一天中最高的。这些反应都可以用‘生物时钟’这个词来解释。但是,从本质上讲,研究者认为生物时钟在头部的视交叉上核里。生物时钟遗传基因的活动,是人体内最主要的生物时钟。现在,跟动物体内生物时钟有关的遗传基因,已经发现了将近十种。当然,不同物种之间是有着微妙的差别的。”



“生物时钟遗传基因怎样发挥它的技能呢?”



“生物时钟遗传基因合成的蛋白质,以二十四小时为周期,反复合成和分解,蛋白质的活动使其他细胞受到控制。这个系统就是所谓的生物节律,也叫昼夜节律或二十四小时节律。生理节律基本上是不管白天晚上独立自主地运转的,但是,受到日光或灯光的影响,蛋白质的量就会发生变化。也可以说,亮光具有重新启动生理节律的功能。”



“德鲁家遗传的睡眠障碍,是生物时钟遗传基因变异吗?”



“可以做这种假定。”恋宫好像有些累了,叹了口气接着说,“果蝇实验表明,period遗传基因,timeless遗传基因,double-time遗传基因,cry遗传基因的异常,都跟生理节律异常有关,小玲和瑠华的症状,用严密的概念来说,可以认为是生理节律障碍,但是表面看上去跟睡眠障碍症状相同,他们的症状是否跟德鲁家的遗传基因有关,还不能下结论。实际上,目前还没有在他们身上发现有问题的遗传基因。”



恋宫说的话突然变得难以理解起来,理惠一头雾水,总之是德鲁家的遗传基因可能有异常。黑鸪博士研究过,理惠虽然迅速地在记事本上记下了恋宫说的话,但有三个“什么什么遗传基因”没有记录下来。



“我们可以看看黑鸪博士的研究室吗?”克罗斯换了一个话题。



“绝对不行。在这样一个世界里,也有神圣地带。”



“但是,如果黑鸪博士被杀害的原因就在那个神圣地带里,我们就有必要进去看一看。”



“我……”恋宫眯缝起眼睛,目光似乎穿透了克罗斯的身体,直直看着他背后的墙壁,“直到最后都没能接近黑鸪博士,结果,他去了那个我够不着的地方。虽说我的研究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但我至少要保证他的研究室不受外人侵犯。”



“我们不是去搞破坏!”克罗斯说话的口气严厉起来。



恋宫默默地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把银色的钥匙,扔给克罗斯,克罗斯赶紧接住,慎重地装进自己的口袋里。



离开恋宫的房间的时候,克罗斯转过身去对恋宫说:“请您不要寻死,我还有一些问题不得不问您。”



恋宫苦笑着转了一下转椅,给了克罗斯一个椅背。



2



从恋宫的房间出来,走到走廊拐角之时,理惠看见暗处闪过一个人影,转眼就消失了,理惠站定了自己观察确一无所获。



“克罗斯先生,刚才您看见什么了吗?”



“没有啊。”



“好像有个人影跑过去了。”



“幽灵吧。”



理惠暧昧地摇摇头:“不知道。”如果刚才看见的那个影子是恶鬼,只能认为是这个恶鬼在“钟城”里作怪,想到这里理惠浑身发冷,打了个寒战。



理惠和克罗斯蹑手蹑脚地继续往前走,看不见什么恶鬼的影子。理惠想:“刚才也许是因为想得太多,看走了眼。



走到楼梯口的时候,一个黑影从天而降,扑到理惠面前。



理惠被这个突如其来的黑影吓了一跳,慌忙后退,差点摔倒,眼前是一个身穿迷彩服的家伙,分明不是住在“钟城”里的人。抬头看了看那人的脸,菱角分明,目光敏锐,像个经过长期训练的格斗家。那人胸前佩戴着一个月牙上挂着两个圆环的微章。



SEEN!



理惠咽了口唾沫,想叫却没有叫出声来。



“别动!我们不想与十一人委员会为敌。”一个男人低沉的声音在理惠耳边响起。那人迅速转身,枪口对准克罗斯,食指扣到扳机上。



“反正不会把我们当朋友。”克罗斯说。



突然。克罗斯从理惠的视线里消失了。不知什么时候,克罗斯已经蹲在了地上,就像挥动一把长剑,克罗斯伸出长腿,给那个SEEM士兵来了一个扫堂腿。



SEEM士兵身体失去平衡,身体倒下楼梯,手中的枪也撒手人到半空。理惠一把接住。



克罗斯跃身而起,去追那个正在往楼下滚的SEEM士兵,克罗斯身轻似燕,在理惠看来,就好像是飞着下楼的。



克罗斯轻快地在楼梯拐角处的平台落地。在落地的同时,从他那白色防水型军用大衣内侧的口袋里掏出一把十字架形的尖刀。不待那士兵爬起,克罗斯便用尖刀顶住了他的胸膛,士兵放弃了反抗。



“welcome!”克罗斯肃容对士兵说道:“何时到的?”



“刚到。”士兵脸上浮现出卑屈的笑容。



“进来几个?”



“这个嘛……”



“目的?”



“你是我们的敌人,告诉你这些。有点不合情理吧?而且,你用尖刀盯着我的胸膛,未免太不友好了吧?先放下你的刀。”



“你这个提议一点魅力都没有。”



“那么很遗憾,我什么都不会告诉你的。”士兵从容都笑了。



克罗斯抬头一看,楼下还有两个SEEM的士兵,那两个士兵同时举起安装着红外线瞄准器的手枪,对准了克罗斯。两道红色的光束一起射在克罗斯的额头上。



被克罗斯摁在地上的那个士兵说:“他们可都是经过特别训练的尖子阻击手,说打你的前额打不到你的鼻子上。”



“十一人委员会并不希望跟SEEM发生全面战争。”克罗斯说。



“那只不过是你的一厢情愿!在这个肮脏的世界里,不需要什么天使!你输定了!哈哈!快把我放开!”躺在地上的士兵疯狂叫喊起来。



形势对克罗斯非常不利,手持尖刀的他,明显犹豫起来。



这时候,理惠顺着楼梯下了几阶,大叫道:“克罗斯先生!不能放过他!”说着,理惠双手举枪,对准楼下那两个士兵,然而,理惠的手在发抖,对理惠的那双小手来说,那支手枪太大了。



“理惠,别脏了你的手!”克罗斯叫道。



“可是……”



“不行啊!”被克罗斯摁在地上的那个士兵对女孩说道,“瞧你啰嗦的那个样子,就算你会开枪也打不中目标!”



“不开枪办法也有!”克罗斯说着用刀尖顶了一下士兵的前胸,士兵的脸扭歪了。



“不跟你们废话了!”克罗斯说着抡起手臂,一甩手腕,尖刀像一只利剑,飞向楼下。



由于他的动作太突然,太快,谁都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只听见一阵尖刀划破空气时产生的呼啸声。



人们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那把尖刀插在了楼下其中一个士兵的肩头上,剧痛使他丢下了手中的枪。



另一个士兵愣了一下立刻再次瞄准克罗斯,可是,他的枪口前面,克罗斯已经不见了。原来克罗斯趁他发愣的那一瞬间,早已纵身下楼,从侧面飞起一脚,把他的手枪踢到了楼梯半中腰。



“理惠!快把枪捡起来!”



理惠闻声立刻飞奔下楼,裙子都翻起来了,他全然不顾,眼看就要捡起那只手枪的时候,刚才被克罗斯摁在地上的那个士兵也伸出手去,看来他要先于理惠拿起那支手枪。



理惠立刻用手中的枪指向那个士兵:“我开枪啦!”说着就要扣动扳机。



那个士兵立刻趴在地上不动了。



“你们输了!”克罗斯队面前的士兵说,“跟你们一起潜入的人还有几人?你们的目的是什么?不说是吧?”克罗斯说着把手伸进士兵迷彩服的口袋里。掏出一副跟警察用的手铐很相似的手铐,然后把士兵的胳膊拧到背后,铐了起来。



用同样的方法把另外两个士兵也铐起来以后,克罗斯把理惠叫过来:“你把这几个人看好。我去布置‘内场’。”



克罗斯说完,转眼离去,他连头都没回一下,好像对这几个时并没有任何兴趣。理惠呆呆地看着克罗斯的背影。知道他消失之后才慌慌张张地叫出声来:“等……等等!克罗斯先生!”



“哈哈!把你一个人扔下不管你了吧?”一个SEEm士兵说嘿嘿地笑着,嘲弄理惠。



“讨厌!我打死你!”理惠把枪口对准了SEEm士兵。



3



瑠华回到自己的房间,把弄得满是泥水的衣服换下来,趁瑠华换衣服的时候,深骑在走廊里往弓弩里装填弓箭。



“SEEM终于找上门来了。”瑠华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她换上了一件淡黄色的衬衣,一条藏蓝色短裤,显得既精神又利索。



“对,SEEM来了,你让我把你带出去的请求,得以后才能满足了你了。”深骑说。



“什么时候都可以!”瑠华立刻带着喜悦的神情说。



深骑把弓弩举起来,确认了一下弓弦的状况,满意地点点头,拉起瑠华的一只手,顺着走廊小心谨慎地往前走,周围没有一个人影,空气是冰凉而僵硬的。



“也不知道SEEM要找的人是你,还是小玲或者未音。‘深夜里的钥匙’,很可能跟德鲁家的血缘有关,所以SEEM一直在找‘钟城’。”



SEEM很可能已经潜入‘钟城’,必须提高警惕。深骑端着弓弩,箭头向前,保持随时可以发射的姿势,摄手摄脚地往前走、



“先去未音的房间看看吧。小玲拜托克罗斯他们给藏起来。”深骑小声地对瑠华说,去“现在馆”的四楼,从距离上来讲比去小玲哪里近。



一直上到四楼,没有遇到任何人,来到未音房间的门前,深骑轻轻地敲了敲门。



“又是你呀!”天巳护开门走出来,不满地说。



“对不起。我们想跟你谈谈未音的事,唯一很可能面临危险。”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深骑把SEEM正在找“深夜里的钥匙”以及很可能已经潜入“钟城”的事,尽量简短地跟天巳护说了一遍。



“为什么会这样?”



“命运的安排。”深骑说完递给天巳护一支箭。至于能否当做武器来使用,就很难说了,但总比什么都没有要强。



“未音就交给你了,你已经为了未音把自己的一生搭上了,千万不要在这时候抛弃她。”



“这个用不着你嘱咐。”



“不要靠近窗户,他们都带着枪呢。”



天巳护点点头,把那只银色的箭紧紧握在手上,回未音的房间里去了。



“现在去小玲哪里。”深骑拉着瑠华的手下楼去了。



雾一般的昏暗之中,深骑能感觉到的,只有自己的心跳和瑠华的小手的温度。



来到大客厅的时候,听见的是从远方传来的激烈的雨声。深骑不由得站住了。



大厅中央,站着一位少女。



不是住在“钟城”里的人,也不是SEEM的女兵,而是一位个子不高的少女,秀发垂肩,穿一身淡蓝色睡衣,就像一片淡淡的云霞。



格式塔片段!



“南先生,您怎么了?”



“这怎么可能?”深骑吃了一惊,他认识这个少女。



深骑在那个小电影院里见过这个少女,那是他亲手用弓弩消灭的格式塔片段!



怎么还在?深骑举起弓弩刚要发射,少女翩翩起舞,消失在墙壁里。



深骑确信,那个少女就是“跳跳人”!



原来,那个少女就是“跳跳人”!深骑的弓弩无力地垂下,就好像冻僵了似的,一动都不动了。



当然,“跳跳人”的存在只不过是个传说,能在时间上挖一个暗道的怪物从来就没有过。但是,经过了无数的岁月,人们头脑里的“跳跳人”的意象产生在空想的世界里。人们头脑里的意象,跟“钟城”里产生的格式塔片段组合,变成了那个少女的形象。



格式塔片段不可能是杀人凶手。幻影杀不了人,这一点必须明确,杀死黑鸪博士和修史的不是“跳跳人”,而是有血有肉的人。



莫非是“跳跳人”知道了“钟城”里发生的杀人事件,特意跑出来现身。



这真是绝妙的讽刺。



瑠华跑到深骑那里去请求消灭“跳跳人”之前,“跳跳人”已经提前被深骑消灭了,那时候,瑠华已经接近了深骑的侦探社。大概是在瑠华的影响之下,“跳跳人”出现在离侦探社不远的电影院里了,深骑回想了一下电影院里的情形,当时在银幕上好像出现过挂着巨大的时钟的建筑。



深骑对瑠华说:“放心吧,‘跳跳人’不会害人,至少这一点我是知道的,她不是一个在时间上挖暗道的怪物。怪物一般都是人装扮的,我们不应该把什么都推到‘跳跳人’身上。”



“哎。”瑠华歪着头想了想,也不知道她想明白了没有。



推开“过去馆”的门走进去,穿过铺着白桌布的餐桌,直奔里边的楼梯,“跳跳人”正站在楼梯上往这边看,深骑追了过去,



“南先生看见什么了吗?”



“好像看见了。”深骑说着正要跨上楼梯,突然听见身后有金属撞击的声音,那是有人在拉枪栓。



“不许动!我们是SEEM!”



真是太粗心了,竟然没有察觉餐厅里有人。



穿着迷彩服的士兵藏在餐桌后面,一直在盯着深骑他们,深骑的后背被枪口抵着,钢铁的枪口充满野蛮的威胁。



瑠华吓得差点儿哭出声来,紧紧抱住了深骑。



深骑举起了弓弩。



“把弓弩放下!慢慢放!”



“我要是不放呢?”



“一秒钟之内送你上西天!”



“只一秒啊?”深骑把弓弩放在了地板上。



士兵一脚把弓弩踢得远远的,叫道:“那个女的!过来!”



“不——”瑠华大叫。



“老实点儿!不让我一枪毙了你!”



“瑠华,”深骑叫了一声,“你看,那是什么?”



“平底锅吧?”



“喂!别再说这些无聊的废话!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吗?”士兵叫道。



就在那个士兵想喘口气的时候,突然脑后找到猛烈一击,随着一声闷响,士兵翻着白眼倒了下去。倒下去的时候还想往后看看,还没扭过头去,就失去了知觉。



“嘿!深骑!”菜美右手提着一个平底锅站在深骑和菜美面前,“我比他还快,零点五秒就把问题解决了!”



“恭喜你创造了新纪录!”深骑说着把自己的弓弩捡了起来,“SEEM果然已经进来了。”深骑说完从士兵的口袋里掏出一副手铐,把士兵铐了起来。



“南先生——”这时,瑠华忽指着楼梯的方向尖叫起来。



楼梯前边的地板上,一个红点在晃动,红外线瞄准器!有人拿着枪下楼来了!



深骑举起弓弩,手指抠在扳机上,做好了发射的准备。



脚步声越来越近。深骑屏住了呼吸。



昏暗中,深骑看见了闪亮的枪口。



“别动!”深骑举着弓弩叫道。



“啊——”随着一个女人的尖叫,咕咚一声,一个人倒在地板上。



那声音听起来很耳熟,深骑问道:“理惠?”



“是南先生吗?”理惠羞得满脸通红,赶紧站起来,揉揉摔痛了的腰,她的手上拿着一支SEEM士兵用的手枪。



“我听见下面有人说话了,所以下来看看。这枪是从SEEm士兵手里夺过来的。我们在二楼抓了三个俘虏呢!”理惠骄傲地说。



“克罗斯先生呢?”



“去布置‘内场’了。”



“内场?”菜美不解地问道。



“只有十一个叫克罗斯的天使能布置‘内场’。这是一种使禁忌有形化的方法,相当于临时做一道国境线。在‘钟城’各处插上数把十字架见到,构成七芒星图案,七芒星的内侧和外侧被区别开来,限制自由出入。”理惠解释道。



“被限制?”



“七芒星。我再进一步说明一下。也许你会认为,布置‘内场’,听起来只不过是一种很可笑的咒术或魔法。但是,他确实可以在人的潜意识中植入禁忌,从而形成一个明显的禁区。构成七芒星图案的尖刀,不仅仅是为了完成一个几何图形,见到本身也是为了给SEEM潜意识里打上禁忌的印记,才插上七个点上的,十字架尖刀山也植入了不可侵犯的禁忌。不管怎么说,SEEM从来不怀疑‘内场的效力。”



对于“内场”的支配,深骑是利用他的弓弩,克罗斯是利用他的十字架形见到,作用于格式塔片段的时候,意义也许是相近的。



深骑突然想起了“跳跳人”,也没跟菜美她们打个招呼,就往楼上跑。



但他只跑了几步便被菜美叫住:“你去哪儿?”



“找‘跳跳人’!要是再碰上SEEM,就毫不犹豫地射杀!”深骑头也不回地说,说完就往楼上跑。



现在还要去消灭什么“跳跳人”,有意义吗?就算是请求他前来消灭“跳跳人”的瑠华。恐怕也不希望他继续追赶下去了。在时间上挖暗道的,不是“跳跳人”,而是有血有肉的人。这起杀人事件,是地地道道的不可能犯罪。应该消灭的是杀人凶手,而不是什么“跳跳人”,但是,深骑必须追上“跳跳人”!她的姿态,她那忧郁的表情里,有某种撼动深骑内心的不可思议的东西。



深骑警惕地顺着楼梯往上爬,一直爬到四楼。



别说是SEEM,“跳跳人”也不见踪影了。走廊的地板上有一条细长的光,定睛一看,原来是从小礼拜堂的门缝里漏出来的,小礼拜堂里亮着灯呢。



深骑轻轻推开小礼拜堂的门。



静静地坐在小礼拜堂中央的,不是“跳跳人”,而是SEEM诗条方面军第一中队长——五月奇娇。只见她凝视着脚下黑鸪博士的尸体,正在小声地唱歌,她唱的是福莱的《安魂曲》。



奇娇听见有人进来,慢慢转过头,对深骑说了一声“晚上好。”



“你为什么在这里?”奇娇问道。



“调查一下案子,不必介意。”深骑说。



奇娇嫣然一笑。



灰色的迷彩服。帽子上和胸前都盯着微章——一个月牙上挂着两个圆环,队长一级的好像都戴贝雷帽。短裤下面是黑色紧身裤,脚下是一双厚实的长筒皮靴。



深骑上上下下打量了奇娇一阵,双手交叉抱在胸前。沉默,所有的原子暂时停止了一切活动。



“坐下吧?”奇娇指了指身旁的一直。他那只巨大的枪放在脚下的地板上。



深骑坐在了奇娇指定的椅子上。



“雨还在没玩没了地下呢。”奇娇直视着前方说道。



“我从小就喜欢下雨。”深骑道。



“我不喜欢下雨。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一听见雨声骂我就会感到哀伤。”奇娇仰望着墙上的大十字架,轻轻叹了口气,“世界为何会走向末日呢?”



“命运的缘故吧。”深骑条件反射般说道,这句话几乎成了他的口头禅。



“这仅仅是你个人的意见吗?”



“不,只不过是一般而言。”



“命运这个词,是弱者的发明。”奇娇用强硬的口气说。



“你是什么时候加入SEEM的?”



“忘了,过去的记忆,都丢下我不管了,也不知道他们跑到哪里去了。”



“大概是你只顾向前看了吧?”



奇娇笑了:“也许吧。”说完收起笑容,看了看脚下的无头尸体,又说:“这里有一具死尸。”



“啊,黑鸪博士的尸体。”



“在死尸旁边,跟谁接过吻吗?”



“没有。”



“不想试试吗?”



“不想。”



奇娇缩缩脖子,弯下了身子。



“SEEM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深骑问道。



“当然是消灭‘深夜里的钥匙’。我们先遣队潜入‘钟城’,是为了绘制一张内部详细地图。地图完成以后,大部队再突入。大部队到达之前,我们的老老实实地在这儿呆着。”



“够慎重的。”



“因为十一人委员会的第三天使在这里,不能粗心大意,更不能随意行动。”



“你们还认为瑠华是‘深夜里的钥匙’吗?”



“这个嘛,现在还不敢肯定。”



“有没有事别人的可能性?”



奇娇仿佛要告诉深骑什么机密大事,轻轻说道:“有,也有可能是未音。”



“哦,睡美人啊。”



“如果这世界就是她的梦,会是怎样一种结果?一切全都是梦。而她呢,一直做着梦见了我们的梦。可是,她醒过来的那个瞬间,梦结束了,也就是说,这世界就结束了。我们就像是漂浮在水面上的水泡,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什么痕迹都留不下。”



深骑摇了摇头,便是不同意奇娇的说法。倘若世界只不过是未音的梦,我们为何还有各自的意志呢?



“所以我们不能把她惊醒了,这世界就完了,这次作战必须慎之又慎。”奇娇说这番话的时候,似乎觉得很无聊。



“十一人委员会认为‘深夜里的钥匙’是救世主,而你们却认为‘深夜里的钥匙’是毁灭世界的祸根,双方的见解分歧为什么会这么大呢?”



“恶魔原来也是天使。我们所生存的这个世界,就是由二律背反所构成,例如爱与恨、现实与虚构、破坏与创造、死亡与再生……SEEM认为‘深夜里的钥匙’是世界的破坏者,十一人委员会的看法跟我们完全相反。这就好比轮盘赌,总会有一方输、一方赢。我把赌注压在SEEM这边。现在轮盘尚未停下,很难说谁输谁赢。若我是以十一人委员会的身份认识你的话,你是说不定就要改写了呢。”



奇娇说完便抓起她那支大枪,慢慢站了起来,她理了一下挡住了眼睛的头发,又整了整头上的贝雷帽。



“我得走了。在天使的‘内场’把我圈住以前,我必须撤离,只要有他设置的禁区,我们就不会轻易出手,你尽管放心。”奇娇说完,微一鞠躬。



“在你转过身去的那一瞬间,也许我会一箭射穿你的胸膛。”



“随便吧。”说罢,她转身离开了小礼拜堂。



4



最后一把十字架形尖刀被插到地板上之后,克罗斯的“内场”开始起作用了。深骑确实感到了“内场”的存在,但其他人感觉不到。



大客厅里,深骑、理惠和菜美围着茶几坐在沙发上,茶几上放着可以称之为战利品的四支手枪。



“刚才,SEEM的一位女军官,带着她的士兵们大摇大摆地出了大门。”理惠报告完。



理惠和菜美是默默地看着SEEM走的。菜美说,那个女的拿着那么大的一支枪,我们可不敢惹她,这倒也是,采煤的武器只不过是一个平底锅。



这时,克罗斯也回到了大客厅,看上去没有一点疲倦之态。



“SEEM很快就会远离‘钟城’。”克罗斯说。



“‘内场’不可能被击破吗?”菜美问道。



“当然有可能被击破,在这个世界上,还没有不可击破的禁忌,问题在于SEEM的觉醒到底有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