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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新手战士与见习圣女的故事』(2 / 2)


「……嗯,而且是超像便宜货的那种。」



「就是说啊。」



「而且,那个女生也全身沾到了血……」



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两人正歪头纳闷,柜台小姐就呵呵微笑了几声。



「两位好奇吗?」



说完还刻意拿起手上整叠文件,咚咚两声在桌上整了整。



「冒险的事情,终究还是问冒险者最好吧。」



「唔、唔嗯〜……」



可是,那个人是哥布林杀手。



不过同时也是银等级、第三阶的冒险者。



可是,他是哥布林杀手耶?



「……好!」



猛然起身的,是见习圣女。



「啊、喂、喂……!」



「如果只是问问看,」她奋力正视前方,撂下这句话:「又不用钱!」



接著就丢下慌了手脚的新手战士,满怀决心地大剌剌踏出脚步。



新手战士看了柜台小姐一眼。她脸上仍挂著笑咪咪的表情。



「啊啊,真是的……!」



新手战士倏地起身。



柜台小姐依旧在笑。



§



「请问……」见习圣女一开口,「嗯〜?」女神官就做出有些呆滞的回答。



他们的冒险才刚结束。见习圣女为时已晚地想到应该考虑攀谈的时机,顿时红了脸。



「什么事。」



「呜……」



接著,过分低沉、无机质、平淡的声音传来。



铁盔缓缓转动,视线隔著面罩刺向这边。眼前是位身上盔甲沾满红黑色血渍的男子。



——这家伙真的不是活铠甲(Living armor)吗?



见习圣女想到这种失礼的念头,吞了吞口水。



「我、我说啊!」



这时新手战士像要护著她似的,猛然拦在双方之间。



「喂!」但他无视见习圣女这声抱怨,以轻松的口气说下去。



「我们是、有事情想问你。」



「什么事。」



哥布林杀手答得简短,接著又低声说了一句话。



坐在他身旁的女神官,一直在摇摇晃晃地点著头。



「安静点。」



「啊,呜,不、不好意思……」



新手战士有些破音,手也僵硬得不听使唤。或许是因为紧张,全身还微微发抖。



见习圣女轻轻握住他的手,握住他那粗犷而满是伤痕的手。



「……刚完成的工作很辛苦吗?」



「因为有点缺钱。」



说著哥布林杀手摇了摇头。



「让她勉强陪我。」



新手战士吞了吞口水,回握见习圣女的手。



「我有问题想问你。」



深呼吸一次,僵硬的感觉从新手战士的手上消散。



「请问你为什么,用棍棒?」



「因为从哥布林手上抢来。」



他的回答非常乾脆。



「抢、抢来?」



「投掷、突刺。会折断、毁坏。即使用正确的方法劈砍,一把剑也砍不了五只。」



看似有回答,却又不像回答。



——不,会不会这正是答案?



「唔。」新手战士沉吟起来。



「……如果是老鼠,或虫子,如何?」



「唔。」哥布林杀手也低声沉吟。



「老鼠,或虫子?」



「……对。」



「难说。」



他话锋一转,轻轻拍了拍挂在腰间的棍棒。



「……挥下去,打中的话,应该会有伤害。至少,不会碰到刀刃缺损。」



靠在他身上的女神官忽然全身一震。



「很轻松。」



「轻松……」



「我要走了。」



哥布林杀手对陷入思索的新手战士短短说了一声。



接著铁盔转向揉著惺忪睡眼的女神官。



「你要休息吗?」



「啊,不……我、我要去!」



「是吗。」



女神官为了跟上他大剌剌的脚步,慌慌张张起身。



就在正要跑上前之际,又转过身来,朝两人一鞠躬。



「啊,那、那个——」



「是?」



机会只有现在了。



见习圣女忍不住叫住她,让女神官歪头回问:「什么事呢?」



「呃,你为什么……浑身是血?」



「啊啊……」



女神官以有点可疑的表情发出这么一声,脸颊微微泛红。



「……可、可以请你,不要问吗?」



「这、这样啊……?」



「啊,不、不过,这不是受伤之类的情形,所以我没事的!」



女神官以疲惫的面容,坚强地朝见习圣女露出微笑。



尽管沾满汗水与尘土,但她的笑容里没有一丝阴影。



在她胸前摇动的识别牌不是白瓷,而是黑曜。



见习圣女呼出一口气。



「我说啊。」



「什么事呢?」



「上次,对不起喔。」



「?」



「因为我好像有过天大的误会。」



女神官瞪大了眼睛,接著连连眨眼。



「——不会!」



然后她突然变得生气勃勃,双手用力握紧锡杖。



「一点问题都没有。别看他那样,其实人很好——」



「你不来吗?」这时远处传来这句冷冷的话。



女神官说了声「我们下次再聊」,对两人一鞠躬。



接著按住帽子,慌慌张张地跑过去,去到停下脚步的哥布林杀手身旁。



「怎么?」他问。「什么事都没有。」她回答。



「疲劳吗。」



「啊,不是……呃,可是,也许我真的有点累了。」



「多少要休息。」



即使站在远处,两人也看得出女神官点头回应「好的」时,脸颊微微放松了。



见习圣女轻舒一口气,转了转肩膀。



「……我们也一样。」



「嗯?」



「我们也加油吧。」



「好。」



§



「好〜准备好啰!」



「来,那我们就一样一样用手指出来检查!」



天刚亮的郊外。



被蓝紫色朝霞照亮的下水道前,传来少年少女有朝气的吆喝声。



「解毒剂(Antidote)!」



「带了!」



「伤药!」



「软膏和药草,带了!」



「照明!」



「冒险者组合的油灯、油,还有火把!你呢?」



「寻物蜡烛……呃,地图!」



「带了!应该说接委托的时候就会借来看,当然有带著嘛。」



「不要抱怨。下一个,护具!」



「皮甲还有点臭……还有就是盾牌吧。好啦,你也转个一圈看看。」



「咦咦……我又没打算穿圣袍受到攻击。」



「少废话,让我看看。不然检查不就没意义了?」



「好好好……啊,还有武器!」



「带啦。」



新手战士说著,用右手握紧一根全新而粗犷的棍棒。



这根新得彷佛连价格标签都还没撕下的棍棒,即使对常人而言是便宜货,对少年来说仍然不便宜。



见习圣女看著棍棒,点点头说:「好」,然后摊开双手转了一圈。



白色圣袍的衣襬轻飘飘地晃开。尽管到处有撕裂或勾破的情形,仍保持得十分乾净。



「如何?」



「晚点可能缝一下会比较好。」



「也要有那个余力去缝就是了。」



见习圣女手扠著腰,以现况十分严苛似的口气惨叫:



「要是今天没达成进度,我们可是会破产啊,破产!」



「明明就没那么吃紧吧……」



「我是说要用这样的觉悟去拚!」



见习圣女的天秤剑,笔直指向口气悠哉的新手战士。



「我们会连回故乡的钱都没有,你得去当农奴,我得去当……呃,那个……」



「娼妓?咦……不,你没办法吧?」



「不要讲出来啦,笨蛋!」



少女脸颊绯红,一记拐子——从皮甲接缝之间——顶在少年的侧腹上。



见习圣女低头看著痛得按住肚子哀号的他,哼了一声。



「总之,懂了吗?」



「懂、懂了。懂是懂,不过……哎,好吧。」



新手战士摇摇晃晃地重新站好,拿妥行李,精力充沛地点了点头。



「我们就想办法拚拚看!」



边境之镇——这个位在其中一处拓荒地的城镇,之所以会有下水道,当然是打造出来的。



姑且不提水之都那种在古代遗迹上建造城市的情形,无人的荒野上自然不会有都市结构。



是前人找来了矿人(Dwarf)工匠、魔法师与熟练的人手,建造了这些石造地下水道。



是城市繁荣了才建造下水道,还是因为建造了下水道、才让城市繁荣起来?



新手战士并不清楚何者为先。



——应该说,我连这实际上是怎么运作都不知道啊。



穿过生锈的铁门,下了楼梯后,就是一处阴森昏暗的石造迷宫(Dungeon)。



两侧步道夹著有污水流动的水道往前延伸,腐败的臭气在内部翻腾。



新手战士忍不住用布摀住口鼻,见习圣女也皱起眉头,塞上鼻栓。



尽管是新建的下水道,仍会涌出巨鼠与大黑虫,据说是因为其中存在污秽。



不祈祷者(Non-Prayer)莫名地就是会自然出现在这种地方。



正因如此,重要的是趁其引来更大的威胁前先行驱除,据说是这样——……



「那么,我们该往哪儿走才好?」



「啊,等、等一下!」



新手战士毫不松懈地——是指就他而言——戒备著,见习圣女在他身旁赶紧翻找行李。



她用打火石击打,点亮油灯挂在腰带,再掀开遮罩,把火苗移至蜡烛上。



寻物蜡烛燃起不可思议的苍白火焰,将一股热力缓缓传到见习圣女手中。



「……怎么样?」



「是很温暖,不过还看不出什么……」



「你可要好好想著我的剑喔。」



只是话说回来,这一趟的目的固然是找剑,但同时也是为了驱除老鼠而来。两人必须争取达成进度。



新手战士下定决心,踏出脚步,弯过几条水道,随即来到一处偏僻的角落。



是他们潜入、探索多次的过程中,所找出的巨鼠聚集处。



「……喔,有了有了。」



或许是因为水流的流向,有许多镇上丢弃的食物汇集到这里。



一只、两只,锁定这些厨余,圆滚滚的巨鼠接连出现……



新手战士朝惯用手吐了吐口水,让手适应握柄,然后一口气展开冲刺,扑了上去。



「喝、呀啊!」



「GYUUI!?」



一只巨鼠赶紧跳开,但新手战士逮到了只顾著大快朵颐的另一只。



和剑完全不一样的感觉与打击声。猛力敲在肉块上的手感。



惨叫打滚的巨鼠还活著。



「去死、吧!」



「别怪我」之类的感慨,他从一开始就已经舍弃。



不杀就会被杀。要是被它用门牙咬上喉头,自己也是会死的。



「喔,啊啊!」



巨鼠一离地,便露出利齿飞扑上来。



新手战士整面盾牌迎头砸了过去。



将近十公斤的肉块剧烈碰撞的冲击,令他持盾的左手发麻。



「混、帐!」



但就体重差距而言,是新手战士有利。



他像是要滚倒在骯脏的路面上一般向前进逼,挥起棍棒砸在巨鼠脖子上。



这当中没有任何技艺可言。巷子里的街头打架都比这种战法高明些。



「GYU!」



像是折断湿树枝似的一声闷响中,巨鼠的颈椎应声碎裂。再一棍。巨鼠抽搐。



新手战士确定它的眼睛已经看向不对的方向,这才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还、有,另、另一只呢……!?」



「已经跑掉啦。」



新手战士赶紧朝四周一看,以紧张的神情举著天秤剑的少女才松了口气。



她大步走向少年,俐落而熟练地检查他身上有无伤口。



新手战士也把手掌握住、张开,并轻轻伸展手脚,检查身体有无异状。



没有疼痛。也没有被咬。老鼠虽然冒出血沫,但他身上并未溅到血。



「不要紧,吧。」



「……似乎是呢。」



见习圣女说了声「很好」。看来解毒剂和伤药都不必用。



「所以,这棍棒怎么样?」



「这个嘛,我也不太清楚……」



新手战士无谓地拿著手上的棍棒空挥了一下。



即使不像剑那么锐利,但那超乎剑之上的分量,硬是让他觉得靠得住。



「虽然不清楚,但这玩意砸下去,会死啊。」



纵然看起来离长枪手的潇洒、重剑士的豪迈都极为遥远这点,让他不由得叹气。



不管怎么说,总是先解决了一只。



这是个好兆头。



§



「蜡烛,怎么样?」



「嗯……往这边会变暖吧。」



「这么说来,是往西啰?」



每次来到转角,都由见习圣女举起蜡烛检查方向,然后再一起前进。



很遗憾的,也不知该不该说是不出所料,昨天打斗的地点找不到剑。



是巨鼠带走了,还是被那些大黑虫给挤去别处了呢……



「又不是哥布林,应该不会当成财宝囤积吧?」



「等等,不要讲这么可怕的话嘛。」



见习圣女狠狠瞪了新手战士一眼,用手肘往他肚子上一顶。



「要是城镇底下躲著一群哥布林,那可不是开玩笑的耶!」



「说得对啊。」



到时候就真的轮到哥布林杀手出场了。



两人被腐臭薰得快要受不了,仍小心翼翼地一步步进行探索。



之后他们解决的巨鼠一共有三只,大黑虫则有一只。



棍棒沾上一层黏腻的液体,已经开始呈现出一种身经百战的风格。



「血……还是该说汁液?打下去会像这样溅出来,真的是盲点耶。」



「难怪连哥布林杀手……」见习圣女说得吞吞吐吐。「……先生,也会弄脏。」



——只是话说回来,棍棒十分沉重,在战斗中连续挥舞比挥剑要累多了……



「但可以什么都不用想用力挥就好,也算轻松吧。」



「你可别又弄丢了。」



「喔——……」



新手战士一边悄悄窥看转角另一边,一边被这一针见血的意见说得回不了嘴。



目前出现的老鼠都小,所以没有问题。



他一边朝背后的见习圣女招手,一边一步步往深处踏进去。



小老鼠从脚下穿梭而过,看到它长长的尾巴,让见习圣女小小尖叫一声。



「啊,对了。」



「怎么?你又想到什么无聊的事了?」



「不是啦。」



新手战士赶紧摇摇头,顺便查看左右是否安全,然后在路旁瘫坐下来。



「你身上有没有什么带子之类的东西?」



「绳子不行吗?」



「要细一点。」



「如果是绑头发用的,倒是有……」



「那会帮我大忙。」



她在包包里用力翻找一阵子,拿出发带后,说了声「要还我喔」递了出去。



新手战士接过带子,开始弄了起来,她在他身旁蹲下,凑上前看。



「也好。等拿到钱,我再买条新的。」



「你可要乖乖从你的那一份出。」



「当然当然。」



他做了简单的加工。



把带子牢牢绑在棍棒的握柄上,剩下的部分绑成一个绳圈。



只要把手腕穿过绳圈来握住……



「看,这样就不会掉了。」



「哼〜……?」



见习圣女盯著这现成的吊带看了好一会儿,然后哼了一声。



「以你来说做得挺好的吧?」



「哇,好过分。」



「回去以后我帮你绑个好一点的。」



见习圣女嘻嘻笑著站起,正要看蜡烛指向何方而举起火……



「呜啊、好烫!?」



结果差点脱手落地,赶紧重新拿好。



「喂,怎么啦?」



新手战士觉得不对劲,握紧棍棒站起。



他虽然本事还不够纯熟,但仍举好盾牌,全力警戒著四周,少女对他摇了摇头。



「没、没什么。只是,这个好像,愈来愈热……」



「变得愈来愈热?这也就是说……」



仔细一看,燃起苍白火焰的寻物蜡烛,火势正迅速增加。



新手战士与见习圣女不由得对看了一眼。



「正在接近?」



能够注意到从天而降的声息,实实在在完全出于幸运(Critical)。



新手战士情急之下,几乎推倒见习圣女,护著她跳开。



「呀!?等,你做什……」



「笨蛋,快看!」



那就像是一大团黑色的物体。



全长想必有六呎(约两公尺),比平常看到的大了将近一倍。



外壳有光泽,还有六只满是刺的脚。



摇动钢丝般细长的触角,让有著尖锐牙齿的嘴咬得喀叽作响。



「……蜡烛怎么样!」



「非常烫!」



「在那玩意里面喔!」



巨型黑虫(Huge Roach)嗤嗤作响地动了起来,两人发出惨叫,拔腿就跑。



§



「怎、怎怎、怎么办啦!?」



「你问我我问谁……!」



天花板、地板、墙壁。巨大的黑虫飞檐走壁地爬行,不是普通的可怕。



至于说哪里可怕?被追杀固然可怕,但最可怕的还是会活生生被那东西给吞下去。



特地成为冒险者,可不是为了被老鼠或虫子咬死……!



「可是,再这样下去会被追上的……!」



拚命跑在下水道的两人,目前之所以还能平安,全是多亏第一时间采取行动之快,以及一开始拉开的距离。



巨型黑虫的敏捷,不是凡人(Hume)——至少不是白瓷冒险者所能相比。



显然再过不了多久,就会被追上而吃掉。



——得在被追上之前返回地上……不,这太难了吧……!



要回到地上,就得攀爬铁梯上去。一旦攀爬时遭到攻击,就会当场完蛋。



毕竟黑虫会飞。相信巨型黑虫也会吧。



「要乾脆跳进水里吗!?」



「若是一跳之下染上黑死病之类的,不就得不偿失了!」



「那……就找看看窄路!钻进去也许它就追不上……!」



「行不通啦!黑虫的身体有够柔软的!」



两人跑进狭窄通道后才正喘口气,黑虫却扭曲身体挤了进来。



无路可逃的程度严重到光想像都会不寒而栗。



「既然这样,不就只能硬著头皮打了……!」



「可是,要怎么做!?」



这激发人生理厌恶的嗤嗤声,已经逼近到咫尺之遥。



新手战士将视线落到握紧的棍棒上。



只要不断挥棍猛击,就杀得掉。这点错不了。那么,该怎么实践才好?



——就这样挥下去是不可能打中的。



毕竟黑虫动作那么快,要是不想办法绊住它,应该是打不中。他的本事不够。



「喂、喂!你的『圣击(Holy Smite)』打得中吗?」



「不知道……!因为瞄准的不是神,是我啊!」



「如果对方是直线冲过来呢!?」



「那就,可以……」



「好!」



之后就只是情急之中的判断。既然决定要做,就非做不可。



新手战士将油灯从见习圣女腰带上一把扯了下来。



「呀!?等、等等,你做什么啦……!?」



「要是活下来,我就让你骂个够!」



新手战士对尖锐大叫的她吼了回去,同时回头看去。



巨型黑虫已经近在眼前。大嘴低著黏液,咬得喀叽作响。



新手战士倒抽一口气。



「吃我这招!」



接著他将油灯砸到巨大黑虫的面前。



油灯砸在地上,便宜的外壳撞得变形,喷出了火焰。



巨型黑虫高声鸣叫,张开翅膀飞翔。光是这种模样的恶心感,就足以让人失去战意。



感受著长裤内侧的湿热,新手战士用力咬紧发颤的牙关。



「就是现在,动手!」



「——咦、咦、啊……!」



见习圣女呆滞地发著抖,但仍回应新手战士的喝叱,举起天秤剑。



「『司掌审判、执剑之君,天秤之人呀,显现万般神力』!」



接著雷鸣之剑直线迎击这污秽的昆虫。



雷电迸发,苍白的光芒耀眼地扫去了下水道里淡淡的黑暗。短短一瞬间的神迹。



空气与甲壳素烧焦,一种像是火烧心的臭气与烟雾当场翻腾起来。



巨型黑虫难看地以肚子朝天的姿势摔在地上,六肢忙碌地蠢动,试图翻身。



「唔、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时新手战士举起棍棒,扑了上去。



他跨到黑虫肚子上,也不理会它长了尖刺的脚如何搔拨,把盾牌塞进它嘴里。



黑虫的牙齿陷进用油煮制的熟皮革上,但这之后新手战士已经什么都管不著了。



他像野兽似的胡乱呼喊著,专心致志地将棍棒举起、挥下,朝黑虫敲击、粉碎。



无论是飞溅的黏液,还是从被抓伤处滴下的鲜血都毫不在意。要是在意,就会被杀。



因流汗而变滑的握柄从手掌中滑脱。他靠著绑在棍棒上的吊带重新握好,用力砸下去。



打。打。打。打。打。打。总之就是打个不停,一打再打。打到死为止。



「喔、啊、啊……哈……啊、呜……」



过了一会儿后,他终于撑不下去。身体缺氧了。



他昏昏沉沉地摇了摇头,想甩开因热气而火红的视野。



一个不小心差点往旁一倒,见习圣女伸出手扶起了他。



「你、你还好吗……!?」



「……大、大概。」



不知不觉间,少年已经从头到脚都溅满了黑虫的体液,握住棍棒的右手尤其严重。



原应有著黑虫头部的位置,现在只剩一滩烂泥般的黏液。



但最可怕的大概就是它生命力的残渣,让六肢仍然持续抖动吧。



「还……还活著吗?」



「离、离远一点……很、危险。」



新手战士吞了吞口水,从腰带拔出做为工具的短剑。



他用短剑插进黑虫六肢与躯干连结处,半切半折地一根一根切断。



若非如此,他实在无法放心。



等到这样的措施重复做完六次,手指已经僵硬而疼痛不堪。可是,还没结束。



「呃,是肚子……对吧?」



少年用双手反手握持短剑,举起,插下。体液噗咻一声喷出。



剑尖碰上坚硬的物体,他下定决心,把手插进黑虫肚子里,将东西抽了出来。



「有了……」



他不明白这只巨型黑虫是怎么会冒出吞下这把剑的念头。



但从它肚子里抽出来的,无疑是当初拚命买下的第一把武器。



「……从今天起这把剑就叫做穿胸剑(Chestbuster),棍棒就叫做黑虫杀手(Roach Killer),怎么样?」



「……别说傻话了,赶快喝一喝解毒剂(Antidote)回去了啦。」



少年从头到脚都溅满体液,模样变得狼狈又寒酸。



少女的腰带被扯断而露出的双腿冒著一丝热气,滴落某种液体。



这些他们两人都假装没发现,为这场伟大的胜利露出了乾涩的笑容。



§



「唉……」



暮色笼罩住边境之镇。



在河里用水当头往自己身上冲,把目光从正在洗内衣裤的搭档身上撇开,去公会报告。



仔细检查装备,把用掉的药物买齐,治疗全身的擦伤,付简易床位的使用费。



到头来,剩下的就只有现在新手战士掌中的几枚银币。



接下来得开始存钱——……就不知道到底有没有赚到几个钱。



蹲在冒险者公会门口旁的新手战士,也忍不住想叹气。



「等等,你发什么呆啊?」



「嗯〜……」



见习圣女用毛巾按住弄湿的头发,来到他身旁。



新手战士含糊答应一声,同时将目光望向门口来来去去的人们。



冒险者们各自扛著自己的吃饭家伙,有著走向镇上,有的走进公会。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套装备,脸上同时带著疲惫感与成就感。



少年少女的经验还不够,无法从中看出今天没有冒险者阵亡。



「只是想到……目标还好遥远啊。」



「你又不是今天才知道。」



见习圣女粗重地哼了一声,在新手战士身旁一屁股坐下。



「一天前进一步!就是因为要求更多,才会没顾好脚下。」



「话是这么说没错啦。」



「我们不是拚了命努力、做出贡献、领到钱,而且还活著吗?那还有什么好挑剔的?」



「话是这么说没错……啦。」



他将手上的银币举向夕阳。闪烁的光芒十分耀眼。



「……还好远啊。」



「……就是呀。」



——可是我今天也干掉了巨鼠跟巨型黑虫喔。



要当成英雄事迹来吹嘘,是小家子气了点,但无疑是场性命交关的战斗。



「好,就去吃点好吃的东西吧!」



新手战士说著,将银币扔向见习圣女。



「……也对,今天就小小奢侈一下好了。」



总有一天,总有一天,总有一天。



我想成为勇者,想成为英雄。



想成为一位打倒龙的——冒险者。



银币在站起的少女手中,锵啷地碰出几声轻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