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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新手战士与见习圣女的故事』(1 / 2)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赤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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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图:bulbfrm



星辉一缕。天上燃烧的阳光之一束。



丝色一种。交织而成的布匹之一纬。



雨露一点。填满大海的波涛之一滴。



冒险者的伤痕一道。英雄叙事诗之一篇。



千之千方,万之万倍,砌出越过山河之高。



无涉滚动的骰子,世界于焉成形。



-------



一把廉价的剑,咻一声划过瘴气挥了个空,体型肥胖得圆滚滚的巨鼠(Giant Rat)扑了上来。



「呜、哇!」



污秽泛黄的门牙十分尖锐,从喉咙飘散出的气息里掺著腐败的气味,伴随死亡的印象。



他被震慑住,脚步踉跄地退后,情急之下仍胡乱挥舞中古的圆形皮盾砸了上去。



「GYURI!?」



巨鼠发出惨叫落地,但立刻打滚似的起身。不痛不痒(No damage)。



相较之下,新手战士则甩了甩即使隔著盾牌仍撞得发麻的左手,勉强重新稳住了架势。



「等等,你为什么不趁势追击!」



「我手痛啦!」



背后传来见习圣女那带鼻音却又高而尖的喊声。



她一只手握紧天秤剑,另一手举起油灯,猛力皱起眉头。



下水道中令人不舒服的甜腻腐臭,即使戴上鼻拴也无济于事。



黏腻的踏脚处、就在身旁流动的污水、一旦被咬到不是痛就能了事的巨鼠、蠢动的害虫。



虽说已经习以为常,仍让新手战士想哭。



——这样一天才一枚金币啊。



况且还得达成规定的进度才有。而连这样的报酬,也是生活所需的宝贵收入来源。



不过话说回来,既然身为冒险者,还是会觉得至少该打个哥布林……



「笨蛋,来了啦!」



「——!」



新手战士听见搭档的喊叫声而回过神,连前面也不看,以莽撞的动作挺剑刺出。



「GUAARU!?!?」



刺穿毛皮、肌肉与心脏,不舒服的手感传来。



同时温热的液体喷涌而出,飞溅在少年脸上。



频频痉挛颤动的肉块压了过来,新手战士忍不住惊呼:



「呜、呜呜……!?」



他以往旁拨开似的动作松手,身上插著剑的巨鼠就摔在地上。



脚下泛黑的血泊缓缓扩散,沾湿了少年的长靴。



「等等,你要不要紧?有没有被咬?」



「喔、喔喔,我没事。」



「……嗯。」



见习圣女态度冷淡,但仍快步跑向新手战士身旁。



事到如今已无须再顾忌白色圣袍弄脏,但她甚至连指尖沾到也不放在心上,帮他擦去脸上血污。



「没跑进眼睛吧?嘴巴呢?」



「恶……有喷了一点进去。」



「你搞什么啊,真是的。」



圣女拿他没辙似的念了两句,从背包拿出解毒剂(Antidote)。



新手战士呸呸呸地吐掉鲜血,漱完口后,珍而重之地喝下了苦涩的药水。



两人都还是白瓷等级。



解毒的神迹自不用提,连金属盔甲与炼甲,对他们而言都还是遥远的梦想。



然而要是怠忽准备,会有什么下场一目了然。



直到刚才还被巨鼠围绕著啃食的,是具衣物破烂的尸体。



空洞的眼窝、撕裂的脸颊,本以为是游民之类的人,但被咬破的脖子上挂著识别牌。



见习圣女抓起这块小小的白瓷牌子,小心翼翼地用手帕包起,收进怀里。



不管怎么看,这位可怜的少女——识别牌上刻有性别——都并未穿戴护具。



多半是只穿著一身寻常衣物,拿著一根棍棒,就潜到地下,被巨鼠群起围攻而咬死。



「……呜、又来了。」



「不要说又来了。这不是我们的工作吗?」



也不知道是因为同伴死去,还是受到飘散的血腥味吸引,下水道深处又出现了一只新的巨鼠。



油灯的灯光下,朦胧地照出了有婴孩大小的巨鼠身影。



「赶快把耳朵切下来当证据,不然会被吃掉的。」



「我?切?」



「耳朵!」



「你总可以多担心我一点吧……」



少年嘀咕之余,仍然将手伸向插在尸体上的剑,握紧剑柄拔出……



「……奇怪?」



不。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无论他如何用力拔,没入肉块的剑就是一动也不动。



他踩住巨鼠那弹力松弛而显得软烂的尸体施以全力,但仍旧拔不出来。



正忙著拔剑,眼睛有如烈火燃烧的巨鼠,已经慢慢逼近。



「啊,等、等一下,等等啊!」



「笨蛋,来了啦,来了来了来了。」



「呜、哇啊!?」



千钧一发。



巨鼠张开血盆大口纵身扑来,少年打滚似的退开,整个人撞进堆起的秽物之中。



发臭的剩饭之类的东西黏到身上,但总比被咬而染病要好。



要是一个弄不好,甚至有可能遭受致命一击(Critical Hit),当场被咬断咽喉。



「GURUUURRRU……!」



低吼的巨鼠将尾巴像鞭子似的甩来甩去,威吓新手战士。



想必是把手无寸铁的他当成了新的猎物,又把他背后的少女当成了第三个猎物。



从堪称饥饿象徵的样貌滴下口水的模样看来,多半是不打算放他们离开。



当然,冒险者这一方若是在这种时候逃走,也不用再吃这行饭了。



「啊啊嗯,真是的……!」



见习圣女没规矩地啐了一声。



——呃,巨鼠会传染疾病,又脏、又会攻击人,是秩序之敌啊,秩序之敌!



光汇集到她如此说服自己而高高举起的天秤剑,形成紫电。此乃雷电之剑。



「司掌审判、执剑之君,天秤之人呀,显现万般神力!」



下一瞬间,雷鸣般的「圣击(Holy Smite)」化为刀剑,贯穿了巨鼠。



肉烧焦的臭气与黑烟冒起,巨鼠频频颤动几次,在地上打滚跳动,最后断了气。



少年不满地噘起嘴,少女放下心中大石似的松了口气。



「真好啊,天神的神迹一发下去就搞定了。」



「别抱怨啦。要知道天神一天也就只肯听我的祈祷一次。」



见习圣女瞪了出言不逊的新手战士一眼。



「别说这些了,赶快拔剑,切下耳朵,我想赶快回去洗澡了。」



「好啦。」



新手战士心不甘情不愿地走向尸体,用力想拔出剑。



结果……



嗤。



「……」



「……」



一丝令人不舒服的声响传来。忽然听见这样的声响,让两名冒险者对看了一眼。他们全身僵硬。



嗤。



嗤嗤。



嗤嗤嗤。



声响来自黑暗深处。



见习圣女战战兢兢地举起油灯。



照出一种黑得发亮的——大型昆虫。



这种像是涂满了油的昆虫,不是只有一两只。



保守估计也有十只以上。



这些昆虫摇动细长的触角,慢慢沿著地面爬过来。



朝向他们,张开下颚。



「咿——」



见习圣女喉咙一颤。



「咿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笨蛋,我们快走!」



两人连东西也没空拿,手牵著手,连滚带爬地在下水道里拔腿狂奔。



背后有一大群黑虫,伴随著嗤嗤作响的骇人声息,不断逼近。



不知道距离出口,还有多远?



就不说死也要死在龙手下这种奢侈的话了,起码得是哥布林。不对,那样下场也会很凄惨啊。可是——



至少,唯有被大黑虫(Giant Roach)活活咬死,是他们万万不想领教的。



§



春季尾声的阳光,彷佛要传达夏季即将来临似的,略显炎热。



「呜、唔唔唔……」



朝阳射进眼里,于是新手战士就在草杆上舒展身体似的起身。



他想深呼吸而吸气、吐气,结果就闻到空气中掺著兽臭与酒味,令他很不舒服。



然而比起下水道——在马厩睡醒的感觉——应该还是比较好。



虽说冒险者公会还兼营冒险者专用旅馆,但要住宿终究得花费。



在木板上铺了垫被的那种简易床铺自然不提,旅馆房间只是相对经济一些(经济房)。



虽然他也无意奢侈(豪华套房)……



「毕竟就是没钱啊。」



他心有戚戚焉地呼出一口气。昨天的冒险,说得好听点也是重大亏损。



解毒剂一瓶、剑一把,而且并未达成进度,所以酬劳是零。



先前一直省吃俭用,勉强存下了一些钱,所以今天总算还不要紧。



但照这样下去,他们迟早得卷铺盖回故乡,甚至有可能沦为农奴与娼妓。



新手战士离开故乡的农村,成为冒险者,还只是短短几个月前的事。



因为从小就认识的女生要去进行神职人员修行,若是放著她不管,很有可能会死掉。



虽然照她的说法是「因为你说什么要进行武者修行,一副就是会死在野外的样子,我才跟来的」。



他认为迟早有一天,得把双方对这件事的认知差距说个明白。



不,应该说先前是这么认为。但……



抵达边境城镇以来的这几个月,每天每天都在剿灭老鼠,有时则是驱除害虫。



——这就是冒险者的工作吗……



这样下去,满怀的梦想将轻易萎缩,坚持与决心也多半会挫败。



「……不想了不想了,不可以想这种事。」



新手战士抖动身体,拍掉跑进衣服里的草杆,站了起来。



身旁躺著一位烂醉如泥、状似同行的大叔,正大声打呼,翻身再睡。



另一头则有几匹马,对这群碍事的室友送来狐疑的视线。



马厩内看不到见习圣女的身影。



即使他的坚持已接近崩溃,至少还能够撑住一口气,让她去睡简易床铺。



「好,今天也要……加油!」



还能强颜欢笑也是种气力。新手战士呼喝一声,抓起行李,冲出了马厩。



他首先就走向水井,拉起水桶,将一桶水往自己头上冲。



然后拿起夹在腰间的擦手巾,用力擦拭脸孔。他还没长胡子。



「等蓄了胡子,也会比较体面吧……但愿如此。」



又或者,到时见习圣女会指著他大笑呢?新手战士沉吟了一会儿。



总之该做的事情很多。



完成了勉强可说是整理仪容的工作后,少年立刻回到马厩。



他从立在墙边的农具中借用一把圆铲,绕到马厩后头。



「呃,是哪儿来著了……」



由于昨晚回来后是在累瘫的状态下埋的,地点实在记不太清楚。



他朝地面摸索了一会儿,然后喊著「有了有了」,找到一处新的挖掘痕迹。



将铲子往地上一插,用力踏进去、翻开土壤。就这么忙了一会儿。



没多久,他从土中翻出的,是新手战士的装备——皮甲与圆盾。



这是刚来到镇上时,用身上仅有的一点钱凑出来的。虽然廉价,却是他独一无二的可靠装备。



之所以特地把这些装备埋起来,当然有其理由。



「……呜呜。臭味……嗯嗯……好一点了,吧。」



他把脸凑过去用力嗅了嗅,检查气味。



在下水道里撞进整堆秽物,拚命逃窜的时候,并没有放在心上。



问题出在回到地上之后。浑身臭得连他自己都受不了。



走在路上的行人自不用提,连同行都皱起眉头,捏著鼻子。



回到公会报告,结果却被柜台小姐面带笑容地说:「请您去洗一洗」。



从见习圣女满脸通红,全身发抖著低头不语来看……



——这可让她难堪了啊。



他心有戚戚焉地这么想。



于是他生疏地先洗了衣服,晾起来,然后洗澡、换装。



至于皮甲与盾牌该怎么处理,他苦思了一会儿后,也只能埋进土里尝试除臭。



他相信气味有消散一些,用布条擦掉泥巴后,穿到身上。



如果是在旅馆租了房间也就罢了,他实在没勇气把宝贵的装备留在马厩里外出。



「呜……」



这时,肚子在一种胃痛般的感觉中咕咕叫了几声。



他忍不住手按腹部,赶紧环顾四周。没有一个人在。没有一个人听见。



仔细想想,他从昨天开始就只喝水。



天空很蓝。朝阳很耀眼。



新手战士叹了一口气。



「……就去吃饭吧。」



§



「……太慢了。」



见习圣女早已等在酒馆。



就在一大早即被刚起床的冒险者挤得闹哄哄的酒馆内的一个角落。



看见少女闹别扭似的拄著脸颊,新手战士来到桌前说了声:「不好意思啦。」



「呃,早安。你早餐呢?」



「已经吃了。」



见习圣女气呼呼地说完,然后小声回了句「早安」。



「别说了,赶快吃一吃。可以的话,最好下午能再下去一趟。」



见习圣女的桌前,有著一只盘底朝天的面包盘。自己的座位上则摆著豆子培根汤与面包。



新手战士开口不知道该说什么,一度闭起嘴,然后又开了口:



「对不起。」



「什么事对不起?」



「没有……」



再说下去,多半又会惹得她恼火。



——又何苦一大早就吵架呢?



新手战士拿起汤匙,把汤送进嘴里,见习圣女见状「哼」了一声。



「还有,你的衣服,还吊在马厩里吧?」



「啊,嗯。」新手战士点了点头。他咬下一口硬面包,吞了下去:「因为还没乾。」



「那晚点拿给我。你自己洗的话臭味根本洗不掉,我来洗。」



「呃……抱歉。」



「要是你身上会臭,不就连我都会被人以为有臭味?」



见习圣女说著撇开脸。



毕竟前一次的失败,新手战士难辞其咎。他说了声「抱歉」,专心用餐。



撕下面包,泡进汤里,等泡软后,再用汤匙捞起培根放上去。



然后送进口中,配著就只有咸味但滋味很淡的汤,默默地一口一口吃著。



要是前锋肚子饿而动弹不得,那就没戏唱了。好好吃饭也是工作。



没过多久,少年把汤匙放到空了的盘子上,然后点点头。



「总之,得要有武器啊。」



「毕竟那把剑,放著不管就太可惜了说。」



「不是这样。」



他表示并非如此,提起放在桌上的水壶,把水倒进杯中。



「就算要去找那把剑,也得要有武器。不是吗?」



「你有钱吗?」



「问题就在这里啊。」



少年喝了一口水。见习圣女也把手伸向茶壶,所以少年帮她倒了一杯。



「谢谢。」她道谢,双手把杯子捧到嘴边。「你应该没钱吧。」



「要去借吗……」



「等等,别搞借款这种事啦。」



「不是啦,我是要去问问有没有备用的武器可以借一下……」



商借武器。少年想起几个认识的人,烦恼著不知道他们肯不肯出借。



如果只是借一把短剑之类的,也许很简单,但只有短剑未免太靠不住。



但若要借长剑——自己弄丢过一把的这件事,实在非常不利开口。



信用这种东西,不是这么容易就能培养起来的。



正当他忍不住深深叹了口气时……



「嗯?小伙子你怎么啦,一大早就愁眉苦脸的。」



头上传来这么一句话。



他不由自主抬头一望,映入眼中的是名冒险者,身上扛著一把枪尖闪亮的长枪。



脖子上挂的识别牌,是第三级——银等级的证明。



「啊、呃、呃……」



「我等一下就要出发去冒险(约会)。虽然没时间,不过有什么烦恼可以先听听再说。」



看到新手战士不由得支支吾吾,以边境最强闻名的长枪手剽悍地扬起嘴角。



新手战士吞了吞口水,侧腹被见习圣女用手肘轻轻顶了一下。他下定决心,点了点头:



「其实,那个……我在昨天的冒险里,弄丢了武器。」



「啥啊?」长枪手不由得皱起眉头,以非常心有戚戚焉的口吻说:「这可损失惨重了啊」。



「我想去把剑捡回来,可是没有武器……所以就想说,看能不能跟谁暂时借把备用的。」



「备用武器啊……这个嘛,我是有多,要借你也不是不行,但……」



长枪手把新手战士从头到脚细细打量过,接著做出结论。



「你力气不够吧。」



「呜呜……」



总算勉强发得出一点声音。



长枪手的身型修长,让人不太会用肌肉发达来形容,但自己和他终究没得比。



毕竟体格就不一样,惯用的武器重量当然也会出现差距。



「最重要的是,万一又弄丢,凭你们大概赔不起吧。」



「是、啊。」



实在不想硬逼后辈挤出钱还债耶。



长枪手正发著这样的牢骚,一名影子般的美女就轻巧地从他身后走到身旁。



魔女穿著一身强调丰满身材的服装,让见习圣女不由得红著脸撇开了视线。



「拿用不惯的,魔法,武器,实在,不太好,对吧?」



——连备用的武器都是魔法武器喔!



魔女嘻嘻笑著,轻声说出的这句话,让新手战士瞪大了眼睛。



如果金属铠甲之类的装备对他而言是梦想,那么魔法武器则已经是传说等级了。



——听说如果运气好,是可以在遗迹或迷宫里发现啦。而且我也实际看过有人在卖。



但和自己买得起的金额相比,差了好几位数。



「所、以。相对的,我,给你个,好东西。」



魔女一说完,就以风情万种的动作在自己胸口翻了翻,拿出一根蜡烛。



蜡烛不是常见的白色,泛著几分青色,仔细一看,似乎是文字造成这种错觉。



新手战士看不懂的复杂文字,以流利的笔触在上头写得密密麻麻。



「这是……」见习圣女连连眨眼。「……蜡烛吗?」



「对。」



魔女闭上一只眼睛,像要揭露神奇秘密似的压低了音量。



「这个,啊,是……寻物蜡烛。接近,要找的东西,就会,变温暖。知道吗?」



魔法物品(Magic Item)。新手战士吞了吞口水。



也不必由他们自己使用,拿去变卖,金额应该够买一把好剑……



「拿去卖掉,换钱,也行喔?」



这抹彷佛看穿他心思的微笑,让新手战士不由得低头不语。侧腹被见习圣女用手肘顶了一下。



「啊,不,不好、意思。真的很谢谢你。」



「没关系,的。只是一点,小小的帮助,对吧?」



新手战士战战兢兢地接过来,魔女见状眯眼一笑。



「那,我们,要去冒险(约会)了。」



「喔。小伙子,你们可别死啊。」



长枪手最后粗暴地伸手在他头上一阵乱搔,接著便潇洒迈步。



魔女如影随形地依偎过去,跟著从公会门口离开。



新手战士脑袋上还留著那强而有力的手掌摸过的感觉,轻轻将右手贴了上去。



「……真帅啊。」



「对呀。」



见习圣女口中逸出一丝低语。



「也许吧。」



§



「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



公会后头的草地上,席地而坐的少年斥侯(Scout)双手大幅挥动说道。



「我也是前阵子刚弄丢了短剑,才跟别人借来用。要是我借你,老大会宰了我。」



「你说弄丢是怎么回事?」



「被大蛞蝓(Giant Slug)溶解掉了啦。」



圃人(Rare)少女巫术师(Druid)蹙眉喃喃道:「真不知道在搞什么。」



「大蛞蝓啊?好好喔……」



新手战士噘起嘴,侧腹被见习圣女用手肘顶了顶。



「我们是白瓷,对方是银等级的团队(Party),根本没得比。」



「记得你们是去驱除老鼠?」



听少年斥候问起,新手战士皱起眉头点了点头。



「然后我就把剑掉在那了。」



「我倒觉得至少弄丢的不是什么仅此一件的东西,就算满幸运了。」



少年斥候转头一瞥的方向上,可以看见重战士正将双手大剑挥来挥去。



女骑士在呼啸的劲风中穿梭而过,踏入剑围抢攻。



她放开盾牌而以双手举起的长剑上,微微笼罩著一层这把剑赋予了魔力的证明。



硬砸、拨开、击打、闪身、横扫、下劈、卸力、切入、格挡。



武器是潜心之作,铠甲也同样精良。这些千锤百炼的武器所发出的光辉,即使在太阳下也极为明显。



「……好好喔。」



「你说哪个?」



「大剑(Gsat Sword)。」新手战士手拄著脸。「双手剑(Two-Handed Sword)。」



「还是别吧。」见习圣女不由得瞪大眼睛。「就算你来拿,不也只是变成风车吗。」



「什么意思?」



「是在说,只会白白用来搧风?」



「就是砍不中的意思啦。」



少女巫术师与少年斥侯的话,让新手战士闹别扭似的撇开了脸。



「砍中的话不就很猛?」



「应该说拿那么重的武器,三两下就会累垮吧。」



「可是很帅气啊。」



「也很花钱喔?」



见习圣女竖起食指摇了摇,连连否决他的说法,让新手战士不得不闭嘴。



「简直像施了『沉默(Silent)』呢。」



少年斥候哈哈大笑。



「你这岂不是被吃得死死了?」



「哎呀。」少女巫术师一脸风凉地哼了一声,摇动短短的叶形耳朵:



「要不是我负责保管钱包,你不也老是在乱花钱吗?」



搬石头砸自己脚了。少年斥候咂舌,少女巫术师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



「我说你,去找公会商量看看如何?」



「商量是指去借武器?」



「不是,是去问驱除老鼠的方法。说不定她知道什么好点子。」



见习圣女沉吟了一会儿。



「有这么简单吗?」



§



「没这么简单耶。」



——果然。



柜台小姐为难地按著脸颊,见习圣女深表认同地对她点点头。



「就是说啊……」



「不管大事小事,正因为不简单,才会委托各位冒险者去处理。」



「如果轻轻松松就能解决,我们根本就不会接到这些工作了是吧……啊,请给我解毒剂。」



「好的好的,来。」见习圣女把对方递出的药水,仔细收进包包里。



以前跑步跌倒导致药水在包包里挤破,就这么浪费掉的苦涩回忆,想必不会白费。



「啊,要不要也来一罐回复药水(Hwal Potion)?」



「想要是想要……可是预算……那个,麻烦绷带、药草或软膏就好……」



「果然没这么简单呢。」



柜台小姐又补上一句「话说回来」,然后吊人胃口似的清了清嗓子。



「我也不是没有事情可以告诉你们喔?」



「真的吗!」



新手战士起身时碰得椅子喀哒作响,往柜台探出上半身。



下午的冒险者公会里——周遭只有寥寥几名冒险者的身影。



许多冒险者早已接下委托,意气风发地出发冒险去了。



他们就是特地为了找柜台小姐商量,才等到这个时间。



总不能连个线索都没问到,就空手而回。



「什么都好,请告诉我们!」



「说是这么说,这方法其实很单纯……」



柜台小姐就像要强调她那细心保养过的指尖似的,竖起了食指。



「就是要加强防守。穿上炼甲之类的护具,让老鼠或大黑虫的牙齿咬不穿!」



「我们就是没钱啊……」



新手战士泄了气,喀哒一声瘫坐到椅子上,发出十分窝囊的声音。



柜台小姐见状歪了歪头,绑得很松的发束顺势垂下。



「如果是中古货,我们多少会卖便宜点。」



「那不是死人的东西吗?」



见习圣女不寒而栗似的这么一说,柜台小姐便有些不满地嫌她失礼。



「我们也经手退休人士的折旧品或拿来变现的装备,根本没有什么诅咒物。」



「可是也有死掉的人的装备吧?」



「这,是没错……但又不包括变成亡者(Undead)的人……」



柜台小姐的目光一瞬间游移了。但她立刻重新贴上笑容:



「再说,装备就是装备!」



新手战士深深叹了口气。



——不管要做什么都缺钱啊。



「……还有没有什么别的办法?」



「再来就是,我想想……啊啊,两位用油灯吗?」



「用啊,就是冒险者组合里的。」



见习圣女稍稍显得有些不耐烦,但仍点了点头。



冒险者组合——是由绳索、油灯、白粉笔与几根岩钉组成,成套贩卖的商品。



目前为止除了油灯以外都派不太上用场,所以她其实有点后悔。



「也有人不提油灯,用火把当武器唷。」



毕竟老鼠或虫子都讨厌火。柜台小姐笑咪咪地这么说。



「谁呀?那样的冒险者……」



「您问是谁,那当然是——」



柜台小姐说到一半,笑意就像花开似的在脸上绽放。



新手战士被她的视线吸引,看向冒险者公会的入口。



双开式弹簧门咿呀作响地打开,一阵冲鼻的铁锈味灌了进来。



「呃!」也难怪新手战士会忍不住出声。



从入口出现的,是位风貌特异的冒险者。



他戴著廉价铁盔、身穿脏污皮甲,手上绑著一面小圆盾,腰间挂著一根简陋的棍棒。



哥布林杀手——众人这么称呼这名冒险者。



「哥、哥布林杀手先生,就说还太早了啦……」



「是吗。」



他身后有名身上白色圣袍染满红黑脏污的女神官,踩著摇摇晃晃的脚步跟上。



哥布林杀手短短应了一声,认出待在柜台的两人后,大剌剌跨出脚步。



接著在等候室的长椅重重坐下,女神官软倒似的在他身旁瘫坐下来。



柜台小姐手放在腰间高度,小幅度地打了个手势,见状后也一副拿他没辙的模样眯起眼睛。



「我是一直都有请他弄乾净点啦,因为这样容易被大家误会。」



她发完牢骚,注意到新手战士与见习圣女表情僵硬。



「两位怎么了吗?」



「啊,没有,这个……」



「呃……」见习圣女尴尬地搔了搔脸颊。「之前我不小心说了失礼的话……」



记忆犹新。不过短短几个月前的事。



两人曾怀疑他拖著新人到处跑,拿菜鸟当诱饵——……



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的想法实在失礼,甚至只是出于一种可笑的正义感,想把女神官挖角过来。



「啊啊。」柜台小姐想通是怎么回事,嘻嘻一笑。



「不必担心,他不会在意这种事的。」



「是我们会在意……」



新手战士说完,忽然眨了眨眼睛,拿袖子用力揉了揉眼睑。一股不对劲的感觉涌现。



廉价的铁盔、脏污的皮甲,手上绑著一面小圆盾,腰间挂著一根简陋的棍棒。



——棍棒?



「……我记得他不是用剑的吗?」



「听你这么一说……」



见习圣女也把头转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