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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节(2 / 2)


  魏昭灵近乎叹息一般,他的目光在她脸上流连,“沅沅,是你让我觉得,活在这世上也并非是煎熬难捱的。”

  “可是沅沅,”

  他的眼眶已经有些泛红,“我这样的人,父亲厌弃,朋友背离,现在还要用你的痛苦去换我的生机,我……不能。”

  “魏昭灵,可我不喜欢你替我做决定。”

  楚沅却伸手握住了他的右手,魇生花的形状在她腕骨间闪烁着细碎的光芒,她将早就准备好的匕首拿出来,“这次我也不会听你的话。”

  魏昭灵看着她举起匕首,他瞳孔一缩,近乎失控:“楚沅!”

  他如今气血已亏,根本挣脱不开那金丝的束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毫不犹豫地将刀刃刺进自己的腕骨。

  即便只是取一枚花瓣,也是有风险的,因为如今魇生花同她已经血脉相融,她只能在骨缝里挑出极细的根茎,牵扯出一枚花瓣。

  整个过程只能她自己来,因为魇生花不会排斥她,在这期间,她也必须保持清醒,要极其小心地用刀尖探入骨头里。

  魇生花原本该是依魏昭灵的气息而存的,虽然阴差阳错进了楚沅的身体里,但它的能力对魏昭灵也同样起用,就好像在金灵山上,楚沅最后一瓣魇生花瓣长出来时,那魇生花的力量便涌入了他的身体里,才让他能够强撑着跟谢清荣再战。

  “楚沅停手!你快停手!”魏昭灵想挣扎,却又怕触碰到她的伤口。

  可楚沅却好像根本听不到他的话似的,她勉力维持着清醒的状态,用刀尖一点一点地探入自己的骨头里,去勾住依附在其间的根茎。

  她紧紧地握着他的手,鲜血从伤处不断流淌出来,几乎将他的衣袖染成更为深沉的颜色。

  她的脸色泛白,冷汗越来越多,却依然忍着疼,不敢有片刻分神。

  半个小时的时间好像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但楚沅还是挑出了根茎,并顺势取出了一枚花瓣。

  那花瓣闪烁着淡金色的光芒,被她用满是鲜血的手紧紧地按进他的掌心,她抬头看见他眼眶的红已经蔓延到了眼尾,眼里好似有极浅的水雾弥漫,他下颌绷紧,连那只被她紧紧握着,还沾满她殷红血液的手都在发颤。

  “楚沅,你年纪还轻,你以后也许会遇见更多更好的人,你不该这样轻易的,就要将你的一辈子……交付给我这样的人。”

  “你是什么样的人?”

  楚沅趴在他的怀里,明明已经疼得意识都有些混沌,却还扯着嘴唇对他笑,“那要是我以后真的喜欢别人了,要是我对他这样,”

  她说着,支起身体亲了一下他的脸颊,又亲了一下他的嘴唇,她重新抬头望他,“你也觉得没什么吗?”

  魏昭灵神情稍滞。

  “我喜欢的人只能活几十年,那我也不会要什么千百年,甚至更长的时间,就算我今天不救你,就算我以后爱上了别人,我也会为了不要长生,而取一枚花瓣出来的。”楚沅伸手去摸了一下他薄薄的眼皮,看他因此而眨眼,纤长的睫毛都颤了颤,她不由地笑了一下,“我一点儿也不向往什么长生,你也不用替我觉得可惜。”

  她缓了一会儿,又轻轻地说,“魏昭灵,你的父亲没有厌弃你,他只是对你严厉了点,”

  “至于谢清荣,他变成现在这样也根本不是你的错,是他自己困在他的执念里出不来,你对他,已经尽了你作为朋友的情分。你不要总是这么讨厌你自己,在我心里,你就是这世上最好最好的人了,你的子民即便是过去千年,他们早就化为尘烟,也还是存了执念告诉我,你是一个好王。”

  魏昭灵听着她的声音,那双已经有些涣散的眸子又好像慢慢地,聚起了些这内殿里的光影。

  被她紧紧握住的那只手动了一下,他的指节忽然收紧了一些。

  楚沅忽然听见他有些喑哑的声音:

  “不可以。”

  “什么?”楚沅还没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你不可以喜欢其他人,”

  魏昭灵握着她的手越来越紧,他的眼睛定定地盯着她的脸,“也不可以亲任何人。”

  那是他几乎都不敢去想象的画面。

  他说着那样的话,可结果,却终究还是没有办法坦然去接受,他面前的这个姑娘此刻看向他的这双眼睛,以后将看向某个其他人。

  他无法接受,她的亲吻,她的目光,全都成了旁人的。

  “你死了可管不着。”楚沅却扬起下巴。

  金丝渐渐失效,魏昭灵把他面前的姑娘抱进自己的怀里,他的下颌就抵在她的肩头,苍白的面庞更衬得他眼尾的红更显,他闭了闭眼睛。

  她或许永远都不会知道,

  是因为她,是因为留恋她的眼睛,她的亲吻,还有她的声音,他才会也有那么一些时候想要活着。

  好像千年之前的岁月都是不作数的,他是从遇见她开始,才觉得自己像是一个有温度的人。

  “沅沅,若我能更早一些认识你……就好了。”也许是想起了那个荒诞的梦,魏昭灵忽然在她耳畔喃喃了一声。

  “那要多早才算好?”楚沅问他。

  “我十四岁那年最好。”

  “为什么?”

  他轻轻地笑了一声,并不说话。

  早两年他身在西洲牢狱,性命无时无刻不悬在刀尖上,若那时认识她,她大抵也是不会好过的。

  而十四岁那年,他从西洲牢狱里出来,得谢清荣旧部支持,成了反谢岐的叛军主帅。

  如果,

  就像他做过的那场梦一样,

  他与她相识在那个茫茫雪夜,如果她还愿提着灯义无反顾地朝他跑来,也许一切就都会不一样。

  清癯的少年也许会拂开身边人挡在他头顶的纸伞,丢掉那柄饮血无数的软剑,在嶙峋灯影里,朝她张开手,等着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