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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公公退休后的日子第26节(2 / 2)


  张和才搭梯而下,落地后收了梯子,他朝李敛斜眼道:“我说, 你可别再唱了。”

  李敛环臂笑道:“不会。”

  竖起食指警示般的指了指,张和才转身朝屋中走。

  行了两步,他脚步却渐顿在原地。

  停了一停,张和才旋身朝后望,见李敛并非朝外院去,他啧了下舌,在心里骂自己一句,同时高声道:“李敛!大半夜不睡觉你往哪儿去撒癔症!”

  李敛扭头过头来,用去领圣旨的语气傲然道:“我撒尿去。”

  张和才:“……”

  凤仪楼在城门关闭时分开始营业,清晨卯时歇店。

  婉铭是舞姬,虽也卖春,但舞不必跳到卯时,三更鼓点打过,她便可以回屋歇息了。

  今日时未到三更,不知生了甚么事,她忽被从一楼舞台上唤下来,白蚂蚁与后院大茶壶拾掇了些她的东西,很快送了她去到后院角门。

  老鸨子正立在门前,见她来到,满脸喜色地招呼道:“婉铭,快来快来。”

  婉铭走去道:“妈妈,何事匆忙?”

  老鸨拉住她朝外走,边走边道:“有大客人下了你的插戴,急要接你过门走去,红本子妈妈已递了,彩礼红绸的尽缴,以后你不必在妈妈这里做了。”

  婉铭雷劈般愣在了当场。

  老鸨又喜滋滋道:“你是去做人家小妾的,过了门以后记得要守妇道,懂进退,莫给妈妈找些后头的麻烦,知道吗?”

  “……”

  “知道吗?”

  “……”婉铭呆呆道:“……婉铭……知了。”

  母女二人拉住走到巷口,婉铭见一乘轿子落在当间,一矮个子立在轿旁,听见脚步声那人转过身来,灯笼下显出个平凡男子的面容。

  婉铭并不记得此人。

  携了她过去,老鸨子笑吟吟地将婉铭送上轿子。

  男子似不欲多言,只微一点头,挥手命人起了轿。

  四抬红轿悠悠走了一长段,许时落了轿,婉铭听得外间男人低声说了一句甚么,轿帘忽一掀,他做了个手势,示意她出来。

  婉铭缓慢眨了几次眼,慢慢从轿中出来,男子又一示意,待轿夫将轿子抬走,他引她几步,走到巷口一间小院,推开院门做了个手势。

  “……”

  见婉铭侧颜望着他,并不动作,男子顿了顿,终抬起双手,撕下了脸上的皮面,现出晚间给她上药的女子模样。

  望着她,李敛低声道:“进去罢。”

  “你……”

  婉铭的口唇半张,李敛勉强对着她笑了一笑,低声复道:“进去罢。”

  随她跨进院中,婉铭的视线四下打量,发觉这是个二进的独门院,院中有井,门户虽不大,但五脏俱全。

  李敛径直推门进屋,点起四下的灯后,她又出来,将钥匙交给了抱着包袱立在院中的婉铭。

  “院子是租的,租子已交满三年,租院子的是个好人家。你先在这过着日子,等习惯了,闲着没事就多上街转转,招子放亮点,找个愿意宠你的二愣子嫁了。”看了眼她的脚,李敛道:“你这个样,重活做不动,一个人过不行。”

  婉铭握着钥匙望着她,并不言语。

  过了许久,她忽然笑起来。

  她轻声道:“你是谁啊?”

  李敛一愣。

  婉铭上前一步,继续问道:“你是观世音菩萨,是不是?你显灵了,是不是啊?”

  她还是笑着,笑容与妓院后屋中灯下颜色无二,月色下的面孔却淌过两道亮晶晶的小河,滴在黄土里,滴在李敛的心上。

  李敛想,无论那蠢动的恻隐是对是错,此时此刻,她是立在这滴泪上的。

  勾了勾唇,她抬手抹去了婉铭的泪珠,伸手进怀中,她掏出张一百两的银票,叠起来塞到婉铭手里。

  李敛道:“以后就是你自己过日子了,不比从前,日常开销省着点花。”

  她扫过身子欲朝外走,婉铭的手一把攥住她,五指上下了大力气,攥得紧紧的。

  李敛回过头。

  望着她,婉铭怀着一种入梦般的神情,低声道:“我还……能见到你罢?你还会再显灵罢?”

  “……”

  这一瞬息,李敛眼前过去许多走马之灯。

  闭了下眼将灯熄灭,再睁眸,她掰开婉铭的手,淡淡道:“这一带你还不熟悉,夜里记着锁好门。”

  话落,李敛抽身而走。

  她如一阵风般赤条条的来,又赤条条的刮去,甚么也没有留下,甚么也没有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