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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2 / 2)




但是,伤势并没有完全治愈。



由于旧伤,法弗尼尔已不能剧烈运动。一部分身体就像人偶般无法活动,更别提战斗了。不可能再从事以前的工作。



可是,法弗尼尔觉得即使这样也不要紧。本来就不是自愿从事肮脏的工作。只是因为不这样做便无法生存。



而他现在,有一份名为随从的工作。只要尽职尽责,他的衣食住行便会得以保障。这样就够了,因此法弗尼尔一丝不苟地完成着随从的工作。



在身为随从的日子中,他注意到了一件事。



布伦希尔德是一个无可救药的善人。



除法弗尼尔外,宅邸里也有许多被她所救的人。



布伦希尔德上街时,若有人饥饿,她就会分给他们面包;若有人倒下,她就会将他们扶起,即使其人衣衫肮脏至极,会将裙子弄脏她也毫不在乎。



男子用眺望远景的眼神注视着她耀眼的身姿。



小姑娘是和自己活在不同世界的生物。



法弗尼尔在身为随从的同时,也担任起了布伦希尔德的家庭教师。



其实他知晓很多知识。精通历史学、宗教学、帝王学、军事学、政治学、生物学及其他各种学科,并尤其对药学的理解出类拔萃。甚至还对马术颇有心得。



每次接受教导,布伦希尔德都会大吃一惊。



「到底是在哪个学院学的呀?」



「自学。」



并非在学院习得。而是为了伪造身份、欺骗他人、接近目标,进而将其杀害才学的。虽是出于不良动机而掌握的知识,但其准确性却学者都自愧不如。



法弗尼尔简直无所不知。



但布伦希尔德却说。



「你明明知道很多很难的事,却不知道一些简单的事呢。」



「您是指。」



「你从来没有喜欢过某个人吧?」



孩子这种生物,偶尔会发挥出凌驾于成人之上的洞察力。恐怕是因为少女想和从者如朋友般相处,才注意到了他筑起的那堵隐形的障壁吧。



「没,此事与我无缘。」男子淡淡地回答。



「是这样啊……」



布伦希尔德嘟囔道。



「那也太寂寞了吧。」



不可能含有什么深意。孩童的戏言罢了。然而却刺中了法弗尼尔的核心。



无法喜欢上某人。



是一件寂寞的事,



「没错,也许是哪里出毛病了。」



自打记事时起,他就是这个性子。



他以被称为阿尔塔托斯的王国最底层身份出生,被迫过着贫困的生活,这无疑给他人格的形成造成了影响。但这并不是唯一的理由。即使身份低微,即使生活在暗部,能喜欢上别人的人也大有人在。



为什么他却无法喜欢上某人呢?



每当思绪至此,就会想起妹妹。



想起妹妹死时的事。



她因这个王国独有的仪式而死。



那时母亲还健在。母亲哭了。因为她爱着自己的女儿。



但是,男子——当时还是少年——却没有哭。



逝去之物追悔莫及。自己能做的,便是从妹妹的死中学到让自己不被卷入仪式的方法。他把这个想法告诉了母亲。



母亲说。



「你,缺少心啊。」



母亲继续道。



「妹妹都死了,你却连泪都不流一滴,你就不难过吗?」



少年一点也不难过。



别说流泪了,连眼角湿润的迹象都没有。也没有什么涌上心头。



更不存在心痛或难受。



然而,若问他是否讨厌妹妹,并非如此。至少关系不坏。倒不如说他希望妹妹能脱离低贱的身份,抓住普通人的幸福。



所以,少年也不明白。



为何无法流泪、为何无法悲伤呢?



母亲泪流满面,伤心地说。



「不治不行啊。」



于是少年明白了。



明白了自己没有人心,明白了自己的反常古怪。



一定是这样的吧。能够流泪、能够悲伤的人都这么说了,那就是正确的吧。



喜欢上他人。这是一种会被写进骑士故事和童话中的美德。



若是如此,自己一定是不喜欢妹妹的吧。



毕竟无法悲伤就是不喜欢的反证。



所以,那时少年放弃了梦想。



因为要实现那个梦想,必须要喜欢上某人。



在和布伦希尔德的对话中,这些记忆苏醒了。真是段无聊的记忆。



法弗尼尔面无表情。至少他本人自以为如此。然而,布伦希尔德却如读懂了他微妙感情的入微之处般,说道。



「喜欢上我就好了哦,这样你就不会寂寞了。」



男子在心中咒骂着。



(那么简单就能喜欢上别人的话,哪还用如此辛苦。)



但他同时想到。



如果真能喜欢上的话……



布伦希尔德的身影与妹妹重叠在一起。



一年后的一天,布伦希尔德的母亲去世了。死于事故。



布伦希尔德很喜欢自己的母亲。因此母亲的死无疑是个打击。



然而无论在葬礼的过程中,还是结束后,布伦希尔德都没有哭。



一瞬间,法弗尼尔以为她会不会和曾经的自己一样,但很快就明白并非如此。



「听说死亡并不是一件伤心的事。」



少女试图抑制住自己声音中的颤抖。



「因为死亡是神的指引,母亲只是前往了永生王国而已。所以,不能哭。」



就像是在说给自己听一般。



法弗尼尔明白了她和自己不同,便说道。



「神这东西并不存在。」



法弗尼尔是个罪孽深重的无神论者。不相信超越性存在。



「永生王国也不存在,死了就结束了,你的母亲大人只会回归尘土。」



这句话太过残酷了。



「怎么会……」



但是,对着失魂落魄的布伦希尔德,法弗尼尔继续道。



「因此,不存在你不能哭泣的理由。」



布伦希尔德看着法弗尼尔,睁大了眼睛。水膜渗透而出,瞳孔也开始颤抖起来。就像有什么压抑着的东西泉涌而出了。小小的肩膀也微微打战。



「谢谢,法弗尼尔。」



她完全没有道谢的理由。男子只是说出符合逻辑的结论罢了。



如果说只是因为死者去了永生王国而不能哭泣,那么永生王国根本就不存在的话,也就可以哭泣了。



……而且,若是有可以流下的眼泪,就应该让它释放出来。



男子的话令少女哭了出来。她发出了与年龄相符的嚎啕大哭。



从这天起,布伦希尔德便非常亲近法弗尼尔。母亲去世,家里又本就没有父亲。所以她是在找可以依靠的对象,法弗尼尔如此解释。



可男子还没有意识到,她的感情是为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