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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2 / 2)


“这样下去,有什么意义?”



这样?抚切反问。



类人猿拿着倒满的杯子走出厨房,坐在客席上盘起腿。大概是因为体格,摞在上面的腿和地面平行,不太美观。



“换句话说,就是你们见风使舵的做法啊。明明心里不满,表面上却为了不起风波而在掩饰吧?让心里不舒服的情况持续下去,最后只会筋疲力尽地垮掉。”



我知道。这种事用不着你说。



必须在什么时候做出改变。必须寻找机会,找准目标,反复打出有效的攻击。但那不是现在。面对这么危险的男人,决不能说出真实的想法,哪怕那个想法再显而易见也一样。



坐下嘛。类人猿说道。



没办法,Colon和抚切只好面朝他坐下。类人猿继续说:



“接下来我要说的话还没有可靠证据,要是出什么奇怪的传言,那乱子就大了——连伊甸都能掀翻过去。所以希望你们两个藏在心里,能保证吗?”



抚切再次朝这边看过来。



Colon想不出如何拒绝,只好点头。类人猿见状笑了。



“你们觉得,尤里为什么要到伊甸来?”



这我怎么知道。



Colon皱着眉头回答:



“听他本人说,是想体验战败的经历。”



类人猿那双圆溜溜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嗬,听着挺有意思啊。”



“是吗?”



“是啊。不过无所谓,反正是胡扯。你们也不信对吧?”



这就不好说了。



虽然尤里的说法没法靠常识来理解,但他本身就不寻常。面对这个对手,心里根本就不会有想要理解的念头。



类人猿似乎也不是想听两人的回答,他伸手拿起盛果汁的玻璃杯,不过这次像是拿高度数的酒纯饮,只是稍稍抿了一口。



“事情没那么复杂。尤里曾站在PORT的顶点,现在想进一步巩固自己的支配地位,换句话说就是要当独裁者。这是当然的吧?想想架见崎的胜利条件就知道。等到快掌握架见崎全境的时候,万一出内乱就麻烦了。所以他来伊甸是为了追求无法匹敌的战果。”



抚切听了回答:



“支配三个中坚公会?”



类人猿点头。



“鲁滨逊、玛丽·赛勒斯特、三色猫帝国。要是尤里亲自指挥伊甸,顶着平稳之国把他们三家依次收服,那谁都没法反对了。结论会变成不是PORT强,而是尤里强。但他失败了,没能把中坚里排在首位的三色猫拿下。”



虽然没表现在脸上,但Colon心里暗自咬紧牙。



她想回避一个话题,那便是找出导致那场战斗中没能攻陷三色猫的犯人。因为她明显心虚。尤里面对对方的主力——白猫和黑猫两人打得势均力敌,但Colon等伊甸原本的成员们放弃了战斗。



似乎是看透了她们的想法,类人猿用力比划着说:



“哎别急啊,不是说责备你们,关键在于那个尤里没能顺利实现自己的想法,于是他打算选更大胆的法子。我先说好啊,接下来可是密谈的正题。”



他在桌上探过身子,脸上露出夸张的笑容。声音明明被压低,听起来却莫名响亮。



“要想支配PORT,用武力抢到手里就行了。那家伙打算用伊甸挑战PORT。”



这不可能。



PORT是个庞大的组织。在这个架见崎,他们的力量比任何事物都绝对。而尤里则像是那个PORT的象征。他为什么要那么做?



类人猿忽然收回探出的身子。



“这事情我还不确定,目前只是推测,但这推测比你们想的靠谱多了。要是说法没错,你们就能理解我刚才说的话了吧?”



Colon内心混乱。



事情的规模和内容都远超出想象,她的思路跟不上了。



“刚才说的话?”



听她几乎下意识地重复,类人猿用力点头。



“就是说,尤里是我们共同的敌人呀。”



这话没错。



从一开始,Colon就讨厌尤里。不,根本不是好恶的问题,而是像食草动物和食肉动物一样,从前提的层面就是被捕食者和捕食者的差别。Colon在本能意识上不擅长应付尤里。



感情上只会让自己恐惧,但立场上又只能当作同伙。——但,如果那个尤里要反抗PORT,情况就不一样了。如果伊甸和以前一样,继续与PORT联手,尤里自然会变成敌人。



抚切说:



“就是说要我们刺探尤里,给PORT通风报信?”



类人猿听了点头。



“没错。不过现在说结论还早。抓到尤里叛变的证据交给PORT,多少能拿到点零花钱,不过还有办法赢到更多。比如说在决定性的瞬间从背后给尤里来一枪。”



Colon喝了口汽水。她想咽下嘴里某种发烫的东西,那东西微微发苦。



“你是说要我们守住PORT?”



“伊甸是你们的公会,判断就交给你们。不过我暂时还想对尤里放任一段时间,伊甸最好能在关键时刻之前都顺从他。”



这事情没法立刻回答。Colon在桌上托着下巴,另一只手按住额头。



——为什么老是出这种麻烦事啊?



伊甸本该是个安定的公会。在这个到处是战争的架见崎,伊甸本该好不容易得到了和平。



你说反抗PORT?太扯了。为什么我们要摊上那种事?



真希望那些想打打杀杀的人自己去打,别扯上我们。







要是只有Colon一个人倒没什么,不过抚切说不定会想跟踪。类人猿本以为是这样,但没发现类似的动静。



与两人分开后,类人猿还是保持警惕拐过好几个小巷子,然后钻进停在前面的一辆小型厢式货车。



驾驶席上坐着的是他少有的几个可以信赖的同伴之一:龙。副驾驶席上空着,但类人猿坐到了后面的座位上,那边已经有客人先到了。



尤里。他穿着轻便的运动衫,带着睡意眯着眼睛问:



“怎么样?”



车门关上后,厢式货车发动了。倒不是有什么目的地,但车内适合密谈。类人猿答道:



“和剧本一样。我挺有演员天分啊。”



目前,类人猿正参与尤里制定的计划。



说谎也好哄骗也罢,总之就是要让伊甸领头的人假装听从尤里。只要让PORT看到她们“假装”出来的态度,被逼到绝路的就是伊甸。一旦被PORT认定是敌人,她们就没法回头了,假的也要变成真的。换句话说,如果把伊甸那些自认为在演戏的人逼到绝路,让她们不得不继续支持尤里,就能顺利夺取伊甸的兵力。



尤里提不起劲地问:



“感想如何?”



类人猿听了,完全提不起劲地别下嘴角。



“不对我的胃口啊,他们没什么理想。”



做梦也好,荒唐无稽也罢,至少要对将来有所构想,明白自己希望未来怎么样。如果做不到,视野就会变得狭窄,只会一味思考别人提供的选择是正确还是错误,不会有主动寻找出路的念头。



所以他们很容易操纵。只要准备一个可以搁置问题的选项,她们就会径直走上过去,简直好像没有岔路一样。伊甸的人不可能和PORT对抗,却又害怕立刻与尤里为敌。为了避免这两个方向,到头来只好继续走尤里给他们准备好的路。



不过,事情不该这样吧?伊甸这个公会已经被逼得没什么选择,如果继续随波逐流,毫无疑问要灭亡。既然如此,不是该立刻踏上本不存在的路吗?她们太不果断了。



尤里摇摇头。



“不,她们也有理想呀。”



“哦?什么理想?”



“尽管住的架见崎是这副模样,她们还是期望没有战争的平淡生活。”



“或许吧。不过,如果没有朝那个方向前进的意志,就和没有理想一样。”



“嗯。而且香屋君看准的就是这一点。”



香屋步。电影俱乐部的新会长。如今电影院这个公会只有两个人,却不是软弱无力。因为其中一人是那个月生。



看来尤里挺中意那个少年,他时不时就会像这样,忽然提起香屋的名字。



在类人猿看来,香屋步的确有意思。



——有什么方法能让架见崎变成永远和平的世界?



无论向运营者抛去这种问题,还是获得强制运营者回答这种问题的能力,都是类人猿不会有的想法。虽然不知道规模,但在类人猿看来,他可以算是台风眼了,而且无论台风规模变得多大都不奇怪。哪怕它扩大到能将架见崎彻底掀翻,类人猿都不会惊讶。



类人猿说:



“我喜欢有理想的家伙。”



闻此尤里回答:



“谁都有理想,问题在于有没有那个自觉。”



他说得没错吧。肯定没错。



在架见崎成名的,基本上是非常清楚自己理想的一伙人。平稳的Water身上就有这种感觉,香屋步也是。当然,类人猿自己也对未来有足够具体的构想。



据类人猿所知,只有一个人例外。



“不过啊,尤里,你的理想是什么?”



听了这个问题,尤里笑了。



“被你发现了呀。其实直到最近,我都对自己的梦想没有自觉。”



“是吗。现在已经知道了?”



“嗯,知道了。”



“告诉我嘛。”



“可是有些难为情。”



“说说看,我不笑话。”



尤里闭上嘴,沉默了一小会儿。



这不像是他不好开口,更像是有意留出的空白,目的是让对方发笑。总之,尤里认真地回答:



“就是爱我自己。”



类人猿差点哼笑一声,可又不愿让尤里称心如意,于是皱起眉头忍住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