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委托人(Sponsor)的一句话』(2 / 2)
父亲工作的模样,我从小看到大,衣服上的酒味就是父亲的味道。
……不,我知道。抱歉。这跟正题无关……
总之,父亲很拚命。
酿酒酿得挺顺利的,也有赚到钱。把事业扩展开来吧,把生意越做越大吧。
如今回想起来──混沌的芽苗应该就在那里。
工作赚钱。用赚到的钱扩展事业。扩展事业工作就会增加。如此循环下去。
意即生意做越大,钱就花得越多,一旦扩展不顺就难以维持,只会失去余裕。
父亲慌了。所以……才会跟混沌势力联手吧。
也就是说,他协助那些家伙的企图──报酬是从计画的狭缝间赚取利益。
真好笑。他被骗了,会去跟那些家伙合作的人才有问题,不是吗?
可是一旦牵扯到买卖……比起正义、人情之类的东西,相互利益通常更靠得住。
我当然不会说我们有多清廉。我们也委托过见不得光、在影子里行动的人帮忙跑腿。
即使如此,那也是因为他们是能抹消掉存在的人才。
事情不会浮上台面是大前提──噢,话题又扯远了。
……著急的父亲谨慎地制定计画、缔结契约,选择把证据留在手边。
意思是如果自己遭到危害,被人抓到,契约就会公诸于世,你们的计画也会失败。
是这样的保障。
另一方面,对方也表示「如果敢背叛,就让你吃不完兜著走」──很老套对吧。
你们想笑也无所谓,不过,父亲失策了。
前几天,有小偷潜入镇上的警卫长家。
……以前也发生过这种事,好像被偷了菸管还药盒。
但这次不同。小偷是洞穴巨人。
听说那家伙把警卫长的房间搞得一团乱,逃了出去,被碰巧经过的冒险者解决了。
那只巨人啊──
……不知为何,把父亲的契约书掉在警卫长的房间。
然后就完蛋了。
颜面尽失的警卫队气得要命,开始追究,一切都摊在阳光下。
父亲被捕,逃不了破灭的命运。
而我──幸运的是,我不清楚内情。在水之都的律法神殿,「看破」也替我证明了这点。
问题当然不会因为家业由我继承就圆满解决。那帮人也知道这件事公诸于世了。
事情发生在数日前的早上。
我们家的佣人中,有名男子参加过十几年前的战争。
那个男人说,后门有脚印。他曾经看过。绝不会错。
──他说,那是哥布林的脚印。
§
从他开始描述,一直到结束的这段期间,会客室十分安静。
酒商之子只是不停说著,彷佛要表示自己没有半句虚言。
即使不会「看破」的神迹,女神官依然判断他所说的话是事实。
──虽然能瞒过「看破」的手段要多少有多少。
承认内心深处有个坏心眼的自己在轻声呢喃,很让人煎熬。
「原来如此,用这招吗。」
哥布林杀手平静的声音,传入心情烦闷的女神官耳中。
咦?铁盔承受住她的视线,却没有回应,接著问:
「公会?」
「提过了。」酒商之子说。「但水之都没人愿意接下这件委托。」
他接著用带著一丝戏谑的僵硬动作,自嘲地耸肩:
「……不是因为内容是剿灭哥布林,而是因为我是与混沌联手之人的儿子。」
「这──……」
女神官张开嘴,却不知道要说什么,又闭上。
说这是应得的报应?说人家活该?不。不。不,不要,不要。
我绝对不要──讲出这种话。握紧锡杖的双手瑟瑟发抖,锡杖喀啷作响。
「但,看这情况,隔天似乎没遭到袭击。」
「那名佣人说总之派个人拿武器站岗,就能骗过小鬼。」
哥布林杀手「呣」了一声,一面思考,一面冷静地与对方交谈。
看到那无可救药的冷酷态度,女神官像要寻求依靠般竖起耳朵。
「我们家不是没警卫……虽然这起事件过后,大多都走人了。」
但武器还留著,也有几个愿意留下的佣人。
让他们负责看守,每晚变更配置,还在葡萄园设置穿铠甲的稻草人。
「争取时间。」
哥布林杀手一句话就否定了他们微薄的努力。
「不坏,但撑不了多久。」
「嗯……所以我才去找律法神殿帮忙。我不认为这有什么好丢脸的。」
然而,混沌的企图已浮上台面,必须立刻处理。
至高神神殿早就制定好支援地母神寺院的计画,派出人手。
实在没有多余心力分给剿灭哥布林这点小事。
何况是为了拯救可谓自作自受、遭到报应的──背信者之子。
「不过……我认识的贵族千金现在成了独立商人,跟神殿关系不错。」
讲到这,酒商之子的表情终于放松,彷佛获得了救赎。
「她帮忙安排和大主教大人会面……我便把情况一五一十向大主教大人禀报了。」
「然后,就来找我。」
「对。她说西方的边境之镇,有位专杀小鬼的冒险者……」
女神官可以轻易想像。
女商人──曾经的千金剑士──和剑之圣女,听见小鬼一词时露出的表情。
她们都在采取行动,即使不得不跟小鬼扯上关系,而自己却是这副德行。
来来去去的思绪纠缠不清,化为尖刺,扎进女神官心中。
「试试看吧。」
因此,这句实在太一如所料、太过锐利的答覆──深深刺痛了她。
「你要答应吗!?」
比想像中更加尖锐、彷佛在责备人的话语,从女神官口中传出。
她反射性遮住嘴,但说出口的话是收不回来的。
「没有拒绝的理由。」
「可是……!」
──可是什么呢?难道你想叫他不要答应?
心中黑暗的自己所说的话,令她想摀住耳朵缩起身子。
然而,即使烧烂双眼弄聋双耳拔掉舌头,也无法逃离从心里涌上的话语。
哥布林杀手却直截了当地对脸色发白、双肩颤抖不已的她开口:
「无论是谁,有什么原因,都不代表就能放任哥布林杀人。」
「啊……」
女神官呆呆地──茫然地──仰望廉价的铁盔。
面罩底下的他的脸庞、双眼,都成了黑影,无法看清。
她却有种连内心深处都被看穿的感觉,垂下视线。
没错。
正是如此。
某人的父亲做了坏事,令人反感,所以那家伙怎么样都无所谓。
这跟因为母亲被小鬼侵犯,就嘲笑其女儿的人没什么两样。
讲白点──简直像哥布林会做的事不是吗?
「你家和周边地形……有地图吗。我想在实际探勘前掌握清楚。」
「没、没问题……!」
酒商之子一脸不敢置信的样子,点头。拚命点头。
不仅如此,他还激动地握紧哥布林杀手粗糙的手:
「你愿意、接下委托吗……!」
「我只会尽己所能。」
「不好意思,得救了……!有什么需求尽管开口,我尽可能备齐──提供协助!」
──事情终于变单纯了。
哥布林杀手喃喃自语,心中有如风平浪静的海洋,与女神官不同。
他甚至觉得就该这样。
哥布林来了。迎击,杀掉。一只都别想逃。
没什么大不了。一如往常。该考虑的事情虽然多,没必要烦恼。很轻松。
──冒险固然愉快。
不知道自己的计策会如何运作,只能坐著乾等,甚至让他觉得痛苦。
对他而言,状况是该亲手改变、掌握的东西。
不该交给其他人。
──不该做不习惯的事。
哥布林杀手心想,铁盔底下的嘴唇微微扭曲。
或许单纯只是因为做的时间久,习惯了这些事,不过──
──远比都市冒险更适合我。
「……对了。」
哥布林杀手放松了一下终于得到自由的手,突然想到似的开口说:
「镇外不是有座牧场吗。」
「嗯,喔。对啊,我看过。是父亲想收购的地方。」
这个问题毫无脉络。
酒商之子在困惑同时,又擅自推测大概是什么重要的事,认真点头。
「你怎么想?」
「怎么想──……」
这个嘛。酒商之子双臂环胸,边想边盯著天花板。
家畜照顾得不错,看起来很健康,长得又肥又壮。
牧场油绿且茂盛,想必能在那里悠闲地放牧。
还设置了配合牧场面积的栅栏及石墙,一眼就看得出管理得很仔细。
既然如此,结论只有一个。
「是座好牧场。」
「是吗。」哥布林杀手点头。「我也这么认为。」
对他来说,这样就足够了。
那么,剩下一件事要确认。
哥布林杀手在脑中拟定计画,转动铁盔。
低著头的女神官察觉到他的气息,肩膀抖了一下。
「要不要来,随便你。」
§
「所以,他就答应了?」
「……是的。」
「真拿那个人没办法呢。」
「……请不要模仿我。」
妖精弓手笑著道歉,对正在闹脾气的女神官挥挥手。
地母神寺院门前,被冒险者挤得水泄不通。
不如说是女神官和哥布林杀手前往此地的过程中,有众多冒险者同行。
当然,虽说他们接纳了哥布林杀手,这些冒险者并不是为了帮助这个怪人而来的。
冒险者行动的原因不外乎一个,为了冒险。
毕竟这次的大任务,委托人可是水之都律法神殿的大主教──剑之圣女。
该保护的场所是地母神寺院。外加敌人是混沌势力。
报酬、功绩都很优渥。若能以正当名义大闹一场,更是无话可说。
于是,许多冒险者为了报酬争先恐后而来,导致现在这个结果。
他们各自穿著杂七杂八的装备,聚在一起闲聊。
寺院修女看见这个景象也两眼发光,四处奔走,采取应对措施──……
──是不是一开始就该这么做?
回想起以前,只有在故事书和对方前来治疗时才看得到冒险者的年纪,女神官如此心想。
这样的话,状况肯定会有巨大的改变。
哥布林杀手正在与矿人道士和蜥蜴僧侣讨论事情,女神官将他排除在视线范围外。
就算她觉得自己思考过、付诸行动了,依然还不够。她什么都没做。什么成果都没拿出来。
交给其他人,是不是会有比较好的结果?
如果不要想得那么复杂,赶快把问题丢给其他人──没错,丢给厉害的人解决……
「你大概误会啰。」
「咦……」
妖精弓手银铃般的声音,朝忧郁的思绪送来一阵风。
我把正在想的事说出来了?她反射性望向森人的脸,妖精弓手竖起食指,在空中画了个圆:
「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就好。做得到所以去做。也做到了。不是吗?」
「是这样、吗……?」
即使如此,女神官心情还是没有变好,神情仍旧忧郁。
她并非坐镇于天上棋盘前的棋手,究竟有没有克尽自己的本分,令人存疑。
「你呀。」
「啊呜……!?」
妖精弓手轻轻戳了下她的鼻尖,彷佛在对待自己的妹妹。
「你找了护卫来,结果敌人没来。这不是皆大欢喜吗?还有什么好不满?」
「没有不满……」女神官按住鼻子。「不过,这样就好了吗?」
「采取行动后得到的结果,没有导致任何人不幸,当然好呀。」
凡人寿命那么短,还总爱计较些芝麻小事,眼前的事却常留意不到。
妖精弓手耸肩,无奈地摇摇头。
夸张滑稽的动作,由上森人做出来便成了优雅的举动,真不可思议。
她接著眯起眼睛,宛如一只淘气的猫:
「以冒险来说很无聊就是了。而且接下来还要去剿灭小鬼!」
我要仔细跟欧尔克博格讨这笔人情。妖精弓手讲得轻描淡写。
女神官简短应了声「是」,然后瞄向那群冒险者。
如上所述,这是很有赚头的工作──然而,某种意义上,也可以说是简单的工作。
聚集而来的冒险者,程度大多比经历过下水道或剿灭小鬼的新人稍强。
没有铜或银等级的上级冒险者,稚气尚存。
「剑,带了!棍棒,带了!护额、铠甲,带了!火把──用不到吧?」
「带著也不会怎样。还有药之类的……小心别摔破喔。」
「应该没问题,我有用麻绳绑好。欸,你也转一圈啦。我帮你检查。」
新手战士跟见习圣女──不对,已经不能再这样称呼他们──也身处其中。
经历过上次的雪山冒险,两人开始崭露头角──并没有。
他们似乎还是老样子,踏实地一步步向前。
不过,速度比之前快了那么一点。
「哎呀哎呀,各位也是来这边工作的吗?」
这也是因为语气悠哉的兔人猎兵加入了他们。
少女──应该是──左右摇晃长耳,摆动长腿,愉快地笑著。
「我认识的人还不多。能跟大家一起行动就放心了。」
她说到这,「不好意思」从腰间杂物袋中取出树果开始嚼。
听说兔人是只要有吃东西就能一直动,不吃东西会立刻感到饥饿的种族。
不可思议的是,看到她幸福地动著嘴巴的模样,心情会平静下来。
要说不可思议的话还有一件事。不知为何,她不停在抓头发。
每抓一次,柔软蓬松的白毛就像棉花似的飘到空中,连女神官都不禁把忧郁拋在脑后。
「哇,好多毛……」
「这叫换毛。山下很热,超级难过的。好痒喔。」
经她这么一说,的确,少女的白发到处都逐渐变成褐色。
──对喔,夏天快到了。
女神官发现自己连思考这点小事的心力都没了,抬头仰望天空。
蓝天另一头是耀眼的阳光,照得她睁不开眼。
妖精弓手见状,「哼哼」得意地挺起平坦的胸膛:
「我们等等要来场大冒险喔。」语毕,她露出苦笑。「虽然是剿灭哥布林。」
「噢,这样呀,真可惜。哎──下次有机会再一起吧。」
少女的语气宛如少年,无法分辨到底有几成是认真的。
然而并不会觉得她在说谎,女神官心情轻松了些。
──该怎么说呢,好单纯──……
虽然自己对此也有些无奈的成分。
「喂──你也过来这边啦!要检查装备啰!」
「好喔──」
白兔猎兵突然被新手战士呼唤,笑出声来。
她乖乖往回跑,却倏地停下脚步,转身:
「噢,对了,修女姊姊找你。」
「咦。」
女神官没能立刻做出回应。
明明她是自己应该要第一个去见的人。
白兔猎兵没察觉到她的异样,「再见!」挥著手跑走。
妖精弓手无奈地叹气,接著摆出年长者的态度,上下抖动长耳:
「去吧。我们也有其他事要做。」
她推了下女神官的肩膀,女神官跌跌撞撞地向前走,与其他冒险者擦身而过。
扛著斧头──识别牌是翠玉,第六阶──的冒险者,带著团队前来。
后面是穿著破外套的妖术师,以及身披破旧法袍的中年僧侣。
妖术师不耐烦地翻阅著魔法书,不晓得在碎念什么。
大概是在努力熟记今天选的法术。周遭的杂音令她啧了一声。
不过,疑似头目的战斧手毫无为她著想的意思,宏亮的嗓音与妖术师的咂舌声重叠在一起。
「嗨。听说先来的是你们的团队?你们要继续留在这吗?」
「不──」妖精弓手自豪地微笑。「等等要去冒险。」
「那我们就是等级最高的人了……」
斧手一副嫌麻烦的样子,深深叹息,不久后似乎切换好了心情:
「好,那就麻烦你们交接一下啦。」
「交给我吧。说是这么说,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
女神官转身背对他们,小步走在备感亲切的寺院中。
一边向认识的人──神官与冒险者──点头致意,不慌不忙地走著。
但可以的话,真希望走到那边的时间若非转瞬,即为永恒。
这段时间漫长到很难什么都不去想,又短暂得无法用来下定决心。
无意义的思绪在脑中打转,散落成碎片,于脑海飘荡。
许多人讲了许多事。
许多人在做许多事。
──那么,自己呢?
世界无边无际,又复杂,太多看不见的部分。
绝大多数是一辈子也无法得知的事情吧。
若要将这个世界譬喻成舞台,隔著一块板子的后台,肯定更加辽阔。
不对,此处仅仅是对她而言的舞台,其实这边才是──……
──后台。
这种事,照理说显而易见。
只会倾听神明声音的小丫头,以为自己能做到什么吗?
能够引发神迹的神官,在四方世界里有多少人啊。
经历过许多场冒险。原来如此,那又如何?
稍微成长了一些。那又如何?
这点小事,在棋盘上仅仅是一格都填不满的一小步。
你真以为自己能做到些什么?
才刚变得轻松愉快的心情,没多久又逐渐沉重、混浊起来。
女神官下意识频频抚摸后颈,无精打采地前进。
她不经意地察觉到「啊,我快哭出来了」。彷佛置身事外。
女神官咬住嘴唇,面向前方。这时──
「嗨──真是,怎么啦?瞧你愁眉苦脸的。」
「啊……」
她撞见那名自己在找的修女,灿烂如太阳的笑容在眼前闪耀光辉。
伸出褐色的手,温柔包覆住女神官的脸颊,本以为是要摸她──
「咿呀!?」
葡萄修女却用力掐住她的脸,往两边扯。
泪水的意义瞬间变得截然不同,女神官忍不住尖叫──又为自己滑稽的反应感到羞愧。
接著换成上下拉扯,女神官发出「唏嘿啊唔咿!」的有趣声音。
她终于气得颤抖起来,葡萄修女猛然放开双手,耸耸肩膀:
「笑一下,笑一下。神官只有在世界灭亡时才能垮著一张脸喔?」
「怎、怎么能因为这样就捏我脸,会痛耶……!」
「不过,你已经没那么沮丧了。」
女神官气呼呼地反驳姊姊,却看到她满足的笑容,变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个人真的是。
她刚刚还在想见面时要说些什么,如今随著烦恼一同拋到脑后了。
「……为什么,你有办法这么开朗?」
因此,最后脱口而出的是发自内心的疑惑。虽然她噘著嘴,导致这个问题感觉像在闹脾气。
「这个嘛……为什么呢?」
身为当事人,葡萄修女却一副毫无头绪的态度。
应该是待洗衣物吧,她没规矩地坐到用来装衣服的篮子旁的水桶上。
然后晃著双腿,眯起眼望著寺院回廊外的蓝天。
「大概是因为我知道。」
「知道……?」
对──葡萄修女点头,熟练地对可爱的妹妹拋了个媚眼。
「自己才不是什么哥布林之女。」
既然如此,哎,其他人在传的那些谣言,听起来是多么可笑啊!
啊啊,明明什么都不知道还讲得那么高兴。不过就这样罢了,她笑著说。
「何况,再怎么烦恼、生气、哭泣,最后都一样会肚子饿,被人搔痒就会笑。」
那么,过得开心点肯定比较划算,而且对自己也好……
「……」
女神官不明白。
不明白,但她觉得那是非常──非常单纯的事。
因为那是她从懂事开始,就一直、一直反覆积累的事。
葡萄修女坐在桶子上弯下腰,凝视女神官的脸。
女神官眨了眨眼,彷佛能将人吸进去的美丽双眸近在咫尺。她倒抽一口气。
「说说看我们家的神明,最重要的教诲是什么?」
是──女神官点头。没什么好犹豫的。
「──保护、治愈、拯救。」
没错。葡萄修女笑道。真的是,打从心底感到幸福的──开朗笑容。
「迷惘时就照著它做。谁管别人怎么说啊,我们可是有神明陪伴呢!」
「……是。」
女神官点头。
「是!」
坚定地,点头。
「知道了就给我笔直前进!」
「是!我走了!」
女神官用力点头,就这样飞奔而出。
锡杖锵啷作响,女神官转过身,按住帽子一鞠躬。
「那个!」虽然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谢谢你!」
「那是我该说的。」
她再度对愉快地说著「我才该向你道谢」的姊姊低下头,向前迈进。
有烦恼。有迷惘。可是,已经无所谓了。
该做什么、该怎么做。她很久以前就学过,付诸实行,一路走来。
或许她只是习惯了,不过。
人们想必会将这条道路,称为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