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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稀松平常的春天某日』(2 / 2)


「……天晓得。」



哥布林杀手的回答,像是努力挤出来的。



即使只是驱除老鼠,会死的时候就是会死。



即使顺利成功,随着等级陆续上升,委托内容的威胁度也会愈来愈高。



若是安全,就称不上冒险。



哥布林杀手把绑完的备用药水也收进杂物袋后,慢慢站起。



「啊,哥布林杀手先生,钱在这里。」



「……好。」



女神官立刻站起,翻找行李一阵,拿出金币给他,而他收下了。



接着说声「刚接的」,将整叠委托书交给她。



「哇……」



从文件的厚度,猜得出剩下的所有剿灭哥布林的委托都被他包了。



女神官为了忍住浮上来的笑意,尽力将注意力放到文件内容上。



── 真是的,还叫别人一开始接驱除老鼠就好呢!



就算他们想小心,根本也已经没有剿灭哥布林的委托可以接了嘛。



虽然不明白他是否意识到这点,但是……啊啊,真受不了。



「怎么样。」



他的「怎么样」这句话,在这个情形下,是意味着「我要去,你们要去吗?」



对于他这个不管讲几次都不会改的毛病,也已经不由得习惯了。



女神官刻意叹了口气,缓缓摇头。



「哪有什么怎么样,我们当然要去,所以才会在这里啊?」



「唔……」



「而且,要是我们不管,你就会一个人跑去嘛。」



「反倒是欧尔克博格,你对周遭也太不放在心上了。」



妖精弓手感同身受地忿忿不平,呼吸都变得粗重。



「被他们乱说一通,你什么感觉都没有?」



「没有。」



然而哥布林杀手的回答十分简洁。他缓缓摇动铁盔。



「再说我根本不清楚,他们到底对我有什么期望。」



「你是嚙切丸嘛,那当然是期望你剿灭哥布林啰。」



「这还真错不了。」



矿人道士用丹田发声大笑,蜥蜴僧侣愉悦地用尾巴拍了拍哥布林杀手的背。



妖精弓手变得孤立无援,开始别扭地撇过脸:「算了。」



女神官「别气别气」地安抚她,喘了一口气后,她们开始忙碌地检查行李。



── 装备没问题,杂物没问题,粮食没问题。也别忘了带上冒险者工具组。换洗衣物也带了。



「嗯,我想应该没问题。」



「那,我们上路。」



凡人战士、森人猎兵、矿人术师、凡人神官、蜥蜴人僧侣。



这五名无论职业、种族与性别都充满多样性的冒险者,就这么离开了公会。



── 冒险者团队,一起旅行的伙伴。



女神官脑海中浮现出这几个字眼,微微加快了步调。



即使走在喧嚣之中,还是觉得有种奇妙的相连感。



就在这时……



「喂,别挡路!小心受伤啊!」



「呀!」



一名少年顶开女神官,从他们身旁溜过。



他一身长外套翻飞,手上拿着大把的杖 ── 会是魔法师吗?



女神官差点被撞个正着而脚步踉跄,哥布林杀手伸手用力一拉。



「不、不好意思。」



「不会。」



女神官重新戴好帽子,哥布林杀手对此一副没有兴趣的模样,往前迈步。



相较之下,忍无可忍的矿人道士则举起拳头,转身用丹田发声,朝少年大吼:



「小子,不会小心点吗!」



「少啰嗦!是你们不该慢吞吞的挡路!小心我拿火球砸你们!」



少年一边回骂,一边更不停步,直冲进公会里。



他直线飞奔而去的模样,也的确像颗火球。



「真是的,这年头的年轻人喔……」



「哇,矿人,你这说法很老气耶。」



「只有你没资格说我。」



矿人道士半闭着眼睛,瞪了妖精弓手一眼。



不,严格说来,是瞪着她一身猎人装束上平坦的胸口一眼。



「反倒是你,就不能长出点符合年纪的东西吗?铁砧女。」



「你,你……!你、你这个酒桶!」



妖精弓手满脸通红,长耳倒竖,扑向矿人道士。



一如往常的热闹。看着眼前乒乒乓乓的打闹,女神官眯起了眼睛。



── 可是……



女神官忽然转身看向后方 ── 看向冒险者公会。



即使隔着大批人潮,仍然看得清清楚楚的大型建筑物。



「也罢,新人多了,总会有些或轻或重的叛逆分子……请问怎么了吗?」



「啊,没有,什么事都没有……没事。」



蜥蜴僧侣把脖子往下探过来,女神官赶紧摇手,又转身朝向前方。



她往前走。跟上同伴的脚步。和同伴一起。可是。



那个气喘吁吁飞奔而过的红发术师身影,总是频频在脑海中闪现。



── 会觉得眼熟,是错觉吗?



「ORAGARARA!?」



「前方,哥布林七!然后剩下六!」



回荡在洞窟内的哥布林惨叫声中,掺杂着一个坚毅而清新的喊声。



妖精弓手奔跑在窄得气闷又潮湿的通道内,射出瞄得精准的一箭。



接着整个冒险者团队,从这个眼窝插了一枝箭而倒地的小鬼尸骨上一跃而过,继续往前飞奔。



「好。」小声回应的是哥布林杀手。



打头阵的他,才刚反手握住右手剑,就高高举起,毫不犹豫地往前方投掷出去。



「GRAB!?」



「GRROB!GRARB!」



掷出的剑刃,埋进小鬼的咽喉。



拿着生锈铁剑的小鬼,在被自己的血溺毙的同胞身旁嘲笑。



那个冒险者是傻瓜。他丢掉武器是想做什么?



哥布林朝着哥布林杀手举着的火把亮出刀刃,发出叫声扑了上去。



「GRAARBROOR!」



「哼。」



哥布林杀手用圆盾,挡住小鬼扑上来的一剑。



接着迅速改用右手握住火把,当成棍棒砸了下去。



「GRAB!?」



惨叫。粉碎的鼻梁穿进脑内的痛,以及颜面被火烧焦的痛。



这只哥布林,就在这些远比它一生所带给别人的痛苦要好得多的剧痛中,断了气。



「二、三。」



他踢倒断气的哥布林尸体,从倒在地上的尸体拔出剑,往前进。



剩下四只,不 ──「咿咿咿呀啊啊啊!」



蜥蜴僧侣从哥布林杀手身旁跑过,发出咆哮与祝祷。



同时以刚力挥动的牙刀,贪求血肉似的切割哥布林的身体。



这世上不可能有哥布林,能在咽喉被一刀割开后还能生存。



「GROAROROB!?」



「四。剩下三只吗。」



哥布林杀手把这只交给蜥蜴僧侣解决,自己已经完成了搜敌。



他在通路前方的暗处,认出了被火把光线照出的朦胧反光。



他毫不犹豫,把小型圆盾举到了面前。



紧接着有个物体伴随着一声乏力的弓弦声,从黑暗中划破空气飞来。



同时左手传来一阵像是被打的冲击,让哥布林杀手啐了一声。



「GRORB!」



「GRAROROBR!」



不用看也知道。盾牌上插着一枝箭的箭身。



剩下两枝箭之中,一枝从团队头顶飞过,一枝被蜥蜴僧侣挡住。



他们早已知道有小鬼弓兵躲在暗处。



若是弩兵就十分可怕,所幸这些小鬼用的是寻常的弓。



「啧……!」



他对太晚警告的自己咂舌。



哥布林杀手一把抓住整枝箭,随手拔出。



对于箭头倒钩会伤到自身装备的情形完全不放在心上。



该留意的,反而是抹得箭头黏答答的恶心污液。



「有毒!」他说着扔开拔出来的箭。



「交给我!」



应声的默契一拍即合。



妖精弓手已经弯弓搭箭,在清澈的弓弦声中,射穿了小鬼弓兵的咽喉。



想用射击对抗森人,简直不知天高地厚。这样就是五。



「六!」



不对,哥布林杀手早已飞快穿过洞窟,和剩下的哥布林交兵。



哥布林杀手朝着大吼的哥布林咽喉随手挺剑一刺,要了它的命。



他踢开尸体拔出剑,并用盾牌重击从前方进逼而来的一只,退往后方。



「喔喔喔喔喔喔!」



紧接着扑上来的蜥蜴僧侣,以牙刀加以屠戮,一共七只小鬼尸横遍地。



接下来好一阵子,昏暗又腥臭的洞窟中,只听得见整队五个人浅而粗重的呼吸声。



「这、这样就,暂时,结束了……吗?」



「大概。」



哥布林杀手对喘着大气调整呼吸的女神官点点头,抛下了火把。



也因为他粗暴地使用这根火把,现在几乎只剩余烬。



虽说全队有着多达三名能够夜视的成员,但没有光源当然不是好事。



「啊,哥布林杀手先生,这个……」



「不好意思。」



看到他翻找杂物袋,取出火把,女神官立刻准备好了打火石。



「不会。」女神官脸颊微微一松,手上击出火花,确定火把起火后,松了一口气。



像这样镇定下来,仔细看看四周,就发现……



令人气闷的岩屋里,充满了血与脏腑的恶臭,掺杂在小鬼巢穴特有的腐败臭气之中。



「呜恶……」



虽说实在习惯了,但也不可能觉得舒适。妖精弓手捏着鼻子,皱起眉头。



但她仍不忘一手持弓,摆动长耳朵警戒四周,确实不简单,然而……



「我们已经下到很深的地方,所以也没办法啦,但还没开始往上吗?」



「怎么办?数目愈来愈多……」



他们的疲劳已经十分明显。



女神官递出水袋,妖精弓手说声「谢谢」接过,老实不客气地润了润喉咙。



对这村庄附近河畔洞窟的挑战,已经算是回程,但实在没有过半的感觉。



至于这个问题的答案,已经逐渐朝他们接近。



「GROORORB!」



「GRAARB!GROB!GRORRB!」



从地底深处传上来,回荡在洞窟中的丑怪喊声。



不知道这有如蚁巢般又深又密的地洞,是地狱,是深渊,还是迷宫。



哥布林无穷无尽地涌出。相信光是这个现象本身,就足以让新进冒险者气馁。



毕竟这几个小时来,他们几乎不眠不休。



先前数的六、七,只是现在遭遇到的小鬼数目。



这一趟解决的哥布林数目加起来,不会只有十几二十只。



「……还会,再来吧。」



女神官本来就白的皮肤变得更苍白,脸上失去血色,用力咬紧了嘴唇。



她握住锡杖的双手僵硬颤抖,产生一种令人怀疑是不是用力过度而黏在上头似的错觉。



「还行吗。」



「可、可以……!」



听哥布林杀手淡淡问起,她拼命点头,出声回答。



虽说即使她说不行,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但光是能让他把自己当一回事,就让她觉得心情轻松了些。



她吸气,吐气。勉力将僵硬得不听使唤的手指张开,重新握住。



「还好委托是我们接了下来啊。」



蜥蜴僧侣一边观察,一边挥去牙刀上的血。



一群哥布林猥琐的脚步声,已经逐渐逼近。



声响在狭隘又昏暗的多条细小岔路中回荡,仿佛笼罩住了这群冒险者。



「就不知道,这些小鬼还有多少只。」



「……我想是不到三十。」妖精弓手摇了摇耳朵。「但也不会在十只以下。」



「该当作二十吗。就算驱除小鬼再如何初阶,这也超过新人所能负荷的范围了吧。」



相较之下,我方只有五个人。



蜥蜴僧侣「唔」的沉吟一声,脖子转向地洞深处,尾巴在地上一拍。



该不该叫出龙牙兵,该不该动用法术,是个令人烦恼的问题。



「实在没辙,这下可有点费事啰。」



矿人将背负的货物 ── 不。



是将背上那全身脏污,满是擦伤,连意识的没有的少女放到墙边,发起了牢骚。



「毕竟咱们还得保护这小姑娘才行啊。」



说是常有的事……也的确是常有的事。



然而这「常有的事」却足以轻而易举地破坏一个人的人生。



说穿了,事情的开端是这样的。



哥布林开始在村外栖息。



年轻人有在小心提防,但一些外出采药草或牧羊的村女,就被掳走了。



还请帮我们驱除这些哥布林……这就是委托的内容。



在这四方世界,无论去到哪儿,都会对这些小鬼造成的浩劫听到不想再听。



在哥布林杀手最先前往的河畔小村,是船家的女儿被掳走。



很难说这是幸运,还是不幸。



她每天撑着长篙让船往返两岸,身体练得比一些文弱的男人还结实。



所以才会饱受小鬼的暴虐凌辱,却还有一口气在,也还保有理智。



冒险者不会知道往后她要如何活下去,但他们的工作就是让她活下去。



「再继续增加,对地上的侵略也会更明目张胆。」



哥布林杀手的决定下得很简洁。



「哥布林就该杀光。」



他不可能会有除此以外的答案。



没错,说是常有的事,也的确是常有的事。



至少对哥布林杀手而言是如此。



「你怎么看。」



「贫僧认为,若是在狭窄的通道里夹击,数目多少就不成问题,只是……」



蜥蜴僧侣以深谋远虑又严肃的声音回答,然后用爪子在洞窟墙上抓出了痕迹。



土很软。由于压得很扎实,不至于崩塌,但要挖洞应该是轻而易举。



「若这些小鬼挖穿墙壁夹击,就有点棘手。还是换个地方妥当。」



「就这么决定。」哥布林杀手一边检查自己的武器,一边说道。「法术还有剩吧。」



「啊,有的。」



最先回答的是女神官。



「这次感觉会是长期抗战,所以我的三次都还留着。」



「贫僧也才刚做出了龙牙刀。」



所以剩下三次。哥布林杀手点头回应蜥蜴僧侣的话,够了。



「我呢 ── 嗯,差不多还剩四次,只是……」



矿人道士掐指一一数着,然后看了看轻轻挂在肩上的包包,皱起了眉头。



「……记得一共要跑十个地方没错吧?」



「说起来这种走法根本就有问题。」



哥布林杀手也不理会妖精弓手絮絮叨叨的抱怨,摇了摇头。



「需要时间休息吗。」



「倒也不是这样。」



无论神职人员还是魔法师,要恳求神迹,改写世界运作的法则,都会剧烈消耗精力。



每天数次。除非是白金等级这种超人般的水准,否则这大概就是人的限度了。



因此,让施法者得到充分的休息,对冒险者而言乃是致胜关键之一。



轻忽这点的人,就算死了也没得抱怨 ── 虽然即使小心留意,会死的时候还是会死。



哥布林杀手身旁的蜥蜴僧侣猜到怎么回事似的,转了转眼珠子:



「是触媒吗?」



「没错。虽然能补给的时候我都会补给,不过魔法用的道具,可没这么容易找齐啊。」



「好。」



哥布林杀手用哥布林身上的破布,粗鲁地擦去被脂肪弄钝的刀刃。



只要能再砍个一两只就够了。反正对方会自己把武器送上门。



不必在意。



「就用『隧道』。那招应该不耗触媒吧。」



「是没错。可是,为什么要用『隧道』……等等,原来如此。」



矿人道士捻了捻白胡须……未经太多思索就想到答案,让他一张脸都皱了起来。



「……我是不是也被嚙切丸传染了啊……喂,长鳞片的,来背我一下。」



「哈,原来啊原来。喏,只靠贫僧背够吗?」



矿人道士深深呼气,叫来蜥蜴僧侣,爬到他背上。



然后从包包取出墨水壶与笔,开始以俐落的笔致,在天花板画出纹路。



搞不懂状况的是妖精弓手。



她狐疑地摇动长耳朵,低声呜呜叫着,仰望矿人道士所画的纹路。



搞不懂。「你懂吗?」她试着问问女神官。「这……」结果被含糊带过。



「欸,欧尔克博格,告诉我你在想什么啦。」



她决定乖乖将矛头指向哥布林杀手,而他一如往常,无机质地淡淡回答:



「姑且还是先跟你说。」



「说什么?」



「这是紧急避难。」



「避什么难?」



「人质也救出来了,没有问题。」



说完,哥布林杀手就把一个物体抛向妖精弓手。



她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仍然捕捉到这个物体,让她轻而易举地握在掌中。



「就让你见识那玩意正确的用途。」



妖精弓手睁大眼睛,歪头纳闷,一旁的女神官则「啊啊」死了心似的叹了口气。



「……就在想你会不会这样。」



他交给妖精弓手的,是水中呼吸的戒指。



这对哥布林而言,也一样是常有的事。



冒险者。



这些人每次都在它们正畅快享乐的时候,大摇大摆闯进来。



这次是五个人。



巧的是里头足足有两个女人,两个都很年轻,而且其中一个还是森人。



虽然莫名地嗅不出气味,但一旦亲眼看到,就一目了然。



「GRAORB!」



「ORGA!」



这些哥布林躲在洞底,胸中满怀着龌龊的欲望,肮脏地相视而笑。



我们真的是太幸运了!有两个女人。够玩上好一阵子了。家人也会变多。



就有言语者之间的战争而言,有价值的阶下囚或俘虏,是男性。



原因很简单,当然是因为男性可以做为劳动力。



若是经由正当的战争而捉住的俘虏,就可以透过契约,让对方忠实地为自己服务。



然而,对哥布林而言则不一样。



毕竟男人这种生物,既危险,又爱生气、动粗,很可怕。



就算砍掉手脚,丢进牢里都无所谓,但这样一来,之后也就只能拿来吃掉或当作玩具。



费这么多工夫,却是多么的没用?



从这点来看,女人,那些母的,又是如何呢?



光是让她们怀孕,就能让她们不再逃跑,而且就算她们挣扎,砍掉她们手脚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最重要的是,好玩。这很重要。而且同伴还会变多。这很不得了。



玩腻了或玩死了,也只要吃掉就好。比起男人,她们是多么方便?



「GROB!GROAR!」



「GROORB!」



这些小鬼一边以种类繁杂而简陋的工具,咒骂着挖开松软的土,一边窃窃私语。



那个瘦丫头,只要轻轻整治几下,一定很快就会安分下来。



森人的脾气似乎就比较暴躁,可是只要折断她一条腿……



不不不,砸碎她手指,让她再也不能拉弓如何?这样很好。



胖得圆滚滚的矿人可有得吃了。可以吃得饱饱的。



对蜥蜴人就把鳞片剥下来吧。只要用细绳串起来,就可以加强铠甲。



骨头、爪子、牙齿这些东西,也非常适合拿来做长枪。



然后那个穿铠甲的家伙,手上的剑、盾还有一切装备,对哥布林而言都非常合用。



这些所谓的冒险者真是天真!



哥布林丝毫不曾想到它们会输。



数量就是哥布林的优势。



而本能上就了解这点,也就是哥布林之所以是哥布林的原因了。



如果哥布林多少得到一点「深思熟虑」……



相信也就不会被人置之不理,老早就被灭绝了。



没挖多久,土墙挖起来的感觉不同了。



仔细倾听,还可以听见一些小小的说话声。



就是这里。



这些哥布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互相点头,露出猥琐的笑容。



它们各自拿起了各种也可以用于挖掘的简陋武器。



大部分都是用骨头、石块或树枝组合而成的东西,其中也有少数抢来的铲子。



事已至此,更不会有什么策略。



趁同伴被杀的时候想办法偷袭,拿他们来血祭。



这些冒险者似乎在打什么主意,但他们想得美。



哥布林的脑子里,已经选择性地忘了它们对船家女儿做了什么。



我们二十几名同伴被杀的这仇有多深,一定要让这些冒险者知道!



他们蹂躏我们的巢穴,要给他们好看!



残杀!强暴!抢夺!



「GOROROB!」



「GRAB!ORGRAAROB!」



整群哥布林大声吼叫,凿穿墙壁,跳进了通道。



它们在咆哮声中,有如巨浪一般地扑向冒险者 ──「蠢货。」



这一瞬间,从解放魔力的卷轴迸出的浊流,则化为真正的巨浪,吞没了哥布林。



撼动地底似的低沉巨响中,白色的水柱往旷野上窜升。



不。



这立刻混在春日空气中的潮汐芬芳,如实地述说着这水柱乃是海水。



这些海水,是从深得令人无法想象的深海海底,被召唤过来的。



透过「隧道」往地上窜升的潮流漩涡中,当然也有着这群冒险者的身影。



「呀啊啊啊啊啊!?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啊!?」



「哈哈哈哈哈。不得了,这可实在是 ── 」



妖精弓手惊声尖叫地嚷个不停,一旁的蜥蜴僧侣则大呼痛快。



插图04



竖起长耳朵、紧闭双眼的妖精弓手,毫无上森人该有的威严。



狼狈的模样反而让人怀疑她连尊严都漏光了……



「不过,也怪不得猎兵小姐。」



「你为什么这么冷静!」



「因为贫僧一族和鸟禽为远亲,乃是我等从小到大就受的教诲。」



只是话说回来。



即使可以呼吸,一旦被这样喷上去,肯定会受到伤害。



慈悲为怀的地母神,想必会一视同仁,致命地承接万物。



「要、要掉下去、要掉下去了啊!请快一点!」



身为地母神虔诚教徒的女神官,按住被风掀起的衣服下摆,由衷地祈求。



── 我认为不能以神迹让大地变柔软,是不公平的!



这种傲慢的念头从脑海中闪过,但立刻就被呼啸而过的风连着眼泪一起带走。



「这就来咧!包在我身上!」



还好早有预料啊。



矿人道士不慌不忙,背着被哥布林俘虏的少女,在空中结起复杂的法印。



「『土精唷土精,放下桶子,慢慢放唷慢慢放』!」



结果如何呢?



眼看这群冒险者就要重重落在地上,却开始像羽毛一样轻轻飘舞。



这样一来,自然能够免于摔死,女神官松了一口气。



「已、已经不要紧了唷?」



「不!不行!绝对不行!我不行,我说什么也不睁开眼睛!」



或许是因为女神官呼喊起来,声调也有些僵硬吧。



妖精弓手的耳朵与身体都连连发抖,用力闭着眼睛猛力摇头。



「『降下』本来是用来上升或下降用的啦。」



本来是从高处坠落,或是掉进地洞时施展。



「嚙切丸。你和我们组队前,都是怎么搞这招的?」



「固定身体,等淹水后,徒步脱身。」



「喂你这小子。」



「这次是因为没有时间。」



即使被矿人道士半翻白眼瞪视,哥布林杀手仍不为所动。



过了一会儿,重力捕捉住这支团队,引导他们慢慢回到地面。



喷出的海水让四周一片泥泞,笼罩住这一带的海潮味,酝酿出一种异样的气氛。



不知道要花几年,才等得到这里的盐分消退,适合耕作?



「啊啊,真是的……果然得带替换衣物的说。」



女神官一边小心不被泥泞绊倒,一边死心地叹了口气。



她拉起泡湿而贴在身上的衣服下摆,用力一拧。



虽然因而露出白嫩苗条的大腿,但有很多事情都该比羞耻心更优先。



「啊,不过,请不要看过来喔。」



「嗯。」



想当然,对于毫不意外看也没看她一眼的哥布林杀手,她也不是全无怨言,可是……



「想也知道嘛。」女神官轻喃着,「嘿咻」一声,开始脱去外衣。



毕竟这是海水。要是放着不管,炼甲就会生锈。



「啊、啊、受不了,这招禁用。我绝对,绝对不会再让你用第二次……」



妖精弓手茫然若失地瘫坐下来,女神官换衣服之际,视线朝她瞥了过去。



的确,她身上是没有金属类的装备。



── 那,应该就不要紧吧。



毕竟她尚未蒙地母神赐予镇静的神迹,而且太依赖神迹也不好。



如果放着不管,心情就会自然镇定,那当然再好不过。



女神官极其干脆地,决定让妖精弓手晒干。



毕竟是春天的阳光。相信很快就会没事了。



「好了……」



说着转头一看,哥布林杀手又以自己的工作为优先了。



他是哥布林杀手,也就是说,杀哥布林就是他的工作。



「隧道」的效果开始消失,穿到地上的洞也渐渐合上。



相信海水很快就会转而流向洞窟入口,把里面的哥布林都冲出来吧。



这不是问题。



哥布林杀手重新握好即使在急流中都并未放开的剑。



他脚步踏得脚下泥水四溅,大剌剌地往前走。



前方有被卷入急流,和他们一起喷出来的几只哥布林倒在地上。



「哼。」



「ORGAR!?」



一只。哥布林杀手毫不犹豫地刺穿延髓。这只小鬼发出惨叫,全身痉挛。



哥布林杀手顺势转动刀刃一剜,等小鬼完全不动了,再拔出剑。



「喔喔?还活着吗?」



「大概是点数不错吧。」



不算稀奇。哥布林杀手对蜥蜴僧侣说完,默默地继续进行作业。



寻找哥布林,用剑刺下去,确定死活,活着的话就等到它们死。



很快地剑刃变钝,哥布林杀手随手一扔。



毕竟多得是武器。他随便从一只哥布林手上抢走棍棒,敲碎它的头盖骨做为回礼。



大半的哥布林都死了。



但有一两只活着。



所谓的机率就是这么回事,而哥布林杀手不打算放过漏网之鱼。



「等她恢复理智,擦一擦装备,就出发去下一站。」



「好唷。」



矿人道士大声回答,说着拿出装火酒的瓶子,拔去瓶塞。



「真是的,今天对那些小鬼而言,真是糟透的一天啊。」



来,长耳丫头 ── 他说着就把用来提神的火酒硬往她嘴里罐,呛得她又发出尖叫。



她耳朵倒竖,满脸通红,嚷嚷着找起矿人的碴来。



哥布林杀手完全无视于他们一如往常的吵吵闹闹,低声说道:



「那也未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