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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初她不过是察觉到,这一次的纪瑶瑶似乎乖得过分,像是刻意在顺着自己来。

  顾筠便不禁想试试看,她能乖到什么程度,没想到却将人折腾得过了头。

  她走上前,没有再多做什么,而是将被子提上去给纪瑶瑶盖好。

  蚕丝被摩擦过本就敏。感的肌肤,睡梦中的纪瑶瑶止不住浑身一颤,眉头微微皱了下,复又舒展出。

  只是这个小动作,顾筠莫名觉得喉头似是又有些干渴,她别过脸不再多看,转身离开卧室。

  。

  纪瑶瑶醒来时,枕边一如既往地空无一人。

  她对此倒是习以为常,酸软的双臂撑着枕头坐起来,心中还是不禁埋怨起来果然早晨那个温情的吻都是错觉,资本家的血都是冰冷的!

  每次都将她一个人丢下,顾筠倒真是不怕自己将她的家一搬而空。

  这般念叨着,纪瑶瑶脚步虚浮地朝衣柜走去,找顾筠的衣服穿。

  昨夜她的衣裙尽数落在浴缸外被打湿,想必现在也是上不了身。

  纪瑶瑶随便套了一身衣服,正要离开时,咔嚓一声,书房的门响了。

  她看着顾筠从里面走出来,身上穿的还是早上那身居家服。

  纪瑶瑶顿时心情多云转晴,双眸弯成月牙:姐姐早安。

  不早,现在已经是下午七点。顾筠说着走进厨房,她打开冰箱,不知拿了什么出来放进微波炉里,我叫了外卖,你先吃饭。

  听到是外卖,纪瑶瑶松了口气,老老实实坐在餐桌旁等。

  有了昨日顾筠的厨艺对比,总被家长诟病的外卖此刻看起来也是色香味俱全,三菜一汤,纪瑶瑶的饥饿感终于消失了。

  顾筠依旧在忙,只不过将电脑从书房拿到餐桌旁,继续在看着不知什么东西。

  正当她全身心关注于工作时,洗漱过后的纪瑶瑶悄然走至她跟前,面色带着些犹豫。

  有事?顾筠抬眸问道。

  原本纪瑶瑶还在迟疑不决,现在顾筠开门见山问了,她也不再拖延,只想问个清楚。

  不过在此之前,纪瑶瑶选了个更讨好顾筠的姿势。

  她俯下身,坐到顾筠腿上,双手揽住她的脖颈。

  就这个姿势,顾筠就算生了气,纪瑶瑶也能很快将人哄好。

  有了这一剂强心针,纪瑶瑶才终于将困扰自己整夜的话问出口:姐姐的母亲,是在圣诞夜去世的对吗?

  这句话一说出,纪瑶瑶便小心翼翼地看着顾筠,连呼吸都屏住。

  想象中的怒意并没有来,顾筠手落在纪瑶瑶腰间揽紧,以防她掉下去。

  她轻描淡写道:嗯,你问这个做什么?

  纪瑶瑶的心,冷不丁像是被什么敲了下。

  她说不清自己是欢喜还是别的什么,只是有些五味杂陈:可姐姐去年还陪我过生日

  她莫名生出负罪感,脑袋没精打采地耷拉下来:还是我自作主张,带着姐姐去了你母亲为你而建的游乐场。

  那个时候顾筠在想些什么?

  会不会怀念逝去多年的亲人。

  不是为我建的。

  顾筠冷不丁道。

  嗯?纪瑶瑶诧异抬眸,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你说什么?

  顾筠任她趴在自己肩头,漫不经心把玩纪瑶瑶纤细五指:我说,拾梦游乐园根本不是为了我而建。

  她母亲陈青心目中游乐园的主人,另有其人。

  一个与她年岁相当的女人。

  第58章 清明

  在顾筠六岁之前,她以为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孩子。

  她有一个漂亮又能干的妈妈,还有一个总是笑呵呵,身形高大的父亲。

  尽管生意很忙,但每次到了幼稚园放学时间,他们中总会有人亲自来接她回家。

  这时候,顾筠能收获全幼儿园小朋友羡慕的眼神她的父母永远打扮得最得体,看起来最光鲜亮丽,站在一群普通人中就像是鹤立鸡群。

  他们手里会拿着棒棒糖,冰饮,或是别的零食,替顾筠接过小书包,牵着她的小手走向回家的路。

  家里有香喷喷的饭菜,有时候是来不及做饭,妈妈亲手煮一碗热气腾腾的煎蛋面。

  回忆就像一面镜子,拂去尘埃,才发觉它已经悄然裂开一道缝,这道缝越开越大,快乐戛然而止,平和宁静的镜面裂成无数碎片,化作伤人的利刃直刺过来。

  好在顾筠早已习惯,她轻而易举地躲开这些暗器,毫发无损,继续语调平和地同纪瑶瑶讲下去。

  忘了争执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或许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清晨,或许是在一个疾风骤雨的雨夜。

  睡梦中的小女孩从床上醒来,听见卧室门缝外传来的争吵声,伴随着瓷碗碎裂在花岗石地板上的惊鸣。

  向来温和的父亲嗓音竟然比窗外的雷还要大:陈青,我再告诉你最后一次,不要再去见那个女人,你有为这个家想过么?

  顾闻庆,你有脸这么问我,怎么不问问你自己,你跟庄天慧搞到一起的时候,有想过我和小筠吗?

  顾筠记得很清楚,到了这个时候,父亲脸上的盛怒便衰败了几分,语气也弱下来:我早就说过,那次出差是我喝醉了我心里只有你和小筠,我们才是一家人。

  轮到她的母亲不依不饶地冷笑:好一个喝醉了,你敢说你自己就没有半点歪心思?

  你顾闻庆被她气得口不择言,你在外头和女人乱搞,就算清白干净了?

  顾闻庆,今天我必须告诉你,我和她不是乱搞,我们是清醒地相爱,比你酒后乱。性要高贵得多。

  说到这里,陈青脸上浮现一抹似有若无的笑:只有在认识她之后,我才明白什么是爱,你明白吗?你不明白,对于你来说,婚姻不过是一桩生意,而我是最合适的合伙人,是你的最优选,你的顾家爱妻不过是虚伪做作的表演,就像是在商场上对那些合伙人展现自己的诚信可靠,可你的心里,无时无刻不再计较着每一分利益,每一寸得失。

  说到这里,她面露厌恶:自从发现你出轨后,每一次和你同床共枕,我都只觉得恶心,你看中的不过是我的皮囊,我这一身揽财的本事,你在乎的也只是你自己,就算今天没有庄天慧,明天依旧会有李天慧王天慧,你苦心孤诣想要维持的不是这个家,而是你自己的体面。顾闻庆,少做戏了,拿出你的真面目来吧,至少这样还像个男人。

  陈青是一个优秀的生意人,平时少不得与各路货色唇枪舌剑,而此刻这些犀利的言语,化作利剑对准昔日的枕边人,亦逼得他节节败退。

  顾筠听见一阵无声的沉默,许久之后是他父亲略显疲惫的声音:说了这么多,你到底想怎么样?

  离婚吧。陈青冷静地抛出颗原子弹,财产分割有律师,小筠是我的女儿,她必须跟着我。

  不行!顾闻庆当即否决,她也是我的女儿。

  你的女儿?陈青反问,是你怀胎十月,还是你骨开十指生下她?我辛辛苦苦生养的女儿,凭什么留下来做你们顾家的种?

  她向来行事果决:你要是直截了当地同意,我的股权可以酌情多分你一些。

  顾闻庆当然没有同意,但陈青显然是铁了心,在那个离婚是件稀奇事的年代,她做下决定后便早早在离婚协议上签字,放在顾闻庆的办公桌上等他签字。

  这一等,就是大半年。

  由夏入秋,由秋转冬,陈青没等来顾闻庆在离婚协议上的签字,却等来一场夺走她性命的车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