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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节(2 / 2)


  与此同时楚沅周身都有淡金色的根茎脉络不断延展,在手腕好似无休止的灼烫下,她半睁着眼回头,却只能看见一团模糊的红色,并不能看清他的脸。

  这山间湿冷的雾气混合着朦胧的雨好似暗淡沉郁的水墨色泽,魏昭灵像是发了疯似的不断挥动着手里的长剑,招招狠戾致命,带着极为强烈的气流不断拂开,引得地面不断震颤。

  雨水浸湿了他乌黑的长发,浅浅两缕龙须发在鬓边晃动着,那张冷白的面容上悬着一颗颗的雨珠,从眼眶满眼至眼尾的一片红为其在这片阴沉冷淡的天色里增添了些破碎感,他的衣袍浸了水,挥剑而出时衣袖便荡出层层水珠。

  楚沅身上淡金色的流光一寸寸地进入他的后颈,好似为他在刹那补足了缺失的气力,于是更为强劲的罡风荡开来,谢清荣一时竟抵挡不住,他被震得后退百米,摔在地上吐了血。

  魏昭灵浑身都有淡金色的光芒在不断流转,而此时石洞之中震动不断,光柱在刹那见被他丢出去的长剑生生割断,一道撕裂结界的光幕骤然涌现,在场的所有人都在这一刻亲眼看见那些身披盔甲的士兵们不断从另一端跑出来,或持□□,或持刀剑,马蹄声声,气势恢宏。

  整座金灵山都在颤动,那似有千万道的影子朝他们袭去,撞击在他们的刀剑上被冲散,复又在其他地方继续凝出人形。

  他们是复生的夜阑人,体质早与常人不同,他们的王在这里,即便是面对这样虚无缥缈却能杀人无形的影子军团,他们也并未显露出丝毫畏惧之色。

  九转星盘在世家所有人和容镜他们的倾力催动之下,转动得越发迅疾,其释放出的能量就越来越大。

  血阵的光柱被阻断,便显得比之前要微弱了许多,而结界另一边的空间,也停止了继续挤压的趋势。

  魏昭灵不给谢清荣任何喘息之机,他身畔凝出道道冰刺,伴随着极为强大的气流朝谢清荣涌去。

  “简灵隽!”赵凭霜见状,便大喊了一声。

  郑灵隽听到她的声音,他顿时如梦初醒一般,立即站起身重新朝那断裂的光柱飞奔过去。

  众人已经开始有些承受不住阵法的压制,他们的膝盖几乎已经深陷在了泥泞里,郑灵隽重新施了术法,再度要去唤回之前被留在余家玉璧里的,属于他自己的东西。

  玉璧成了谢清荣的心脏,而郑灵隽此时施术便无异于要生生地捏碎他的心脏,谢清荣被忽然席卷的剧痛折磨得失了力气,没能躲闪开魏昭灵的冰刺,那一道道的冰刺扎进他的血肉里,更刺穿了他骨头里嵌着的那颗眼球。

  “啊啊啊!”

  谢清荣痛苦地惨叫出声,他才蜷缩起身体,那只眼球便已经从骨头里滚落出来,掉在了泥水里。

  郑灵隽用尽了全力,他的异能如同树枝一样蔓延至谢清荣的身体里,缠住了那枚玉璧,便像是攥住了谢清荣的心脏一般,令其一时疼痛难忍,生死不能。

  “昭灵!”

  看着魏昭灵提着那柄带血的长剑一步步地朝他走来,谢清荣才匆忙捡起那颗眼珠,便忙道:“昭灵,你真的要杀了我吗?”

  长发遮掩了他只剩白骨的那半张脸,他用人皮裹覆着的另外一边脸向着魏昭灵,好像他仍是当年一心要同魏昭灵做知己好友的清雅少年。

  “昭灵,你为什么就是不明白我的痛苦呢?天道欠我的,我要它还,这有错吗?”

  谢清荣仅剩的那只眼泛红,“太傅看不起我,我的旧部臣子都看不起我,是不是在你心里,曾经的我也是那样一无是处,注定没有为君之才?”

  “我从没有瞧不起你,”

  魏昭灵提着剑站在他身前,忽浓忽淡的冷雾模糊了他苍白的侧脸,“谢清荣,不是没有人看不到你的努力,我知道你为了守住你的东宫之位,为了成为一个明君都做了些什么,我也曾真的敬佩过你。”

  身为太子,他礼贤下士,甘愿跋涉千里,数顾茅庐,只为请魏崇出山,为解贺州饥荒之难,他奔波数月,从上到下亲自赈灾治理,他愿将百姓之所急放在心上,愿将天下人的安危都记在心里,这原本就已经是最难得的了。

  他仁慈,也聪慧,只是比起谢岐,少了几分狠绝,但这并不代表,他就不是以为好太子。

  “当年我是为你,也是为魏家起兵反叛,最初投入我军中的忠义之士无数,他们不是为我,而是为你。”

  雨珠顺着魏昭灵鬓边的浅发坠下来,“不是没有人记得你为了百姓做过什么,正是因为记得,他们才会愿意为了你,而随我起兵反谢岐。”

  谢清荣几乎是在听见魏昭灵这番话的刹那便陡然愣住,他失神地望着魏昭灵,脑中一片空白。

  “皇族谢氏,极尽奢靡,醉死梦生,几乎没有贤能之人可以接替王位,盛国之亡,在那时已是大势所趋,我从来无意王权,但若我丢下一个方才经历过杀伐战火的国家,任其被其他八国□□分割,这便是你想看到的吗?”

  魏昭灵的一字一句几乎都如针尖刺入谢清荣的心头,他呆愣愣地趴在地上,忘了要反应。

  “谢清荣,我当年敬你为友,为你复仇,是因为你原本就值得,”

  魏昭灵慢慢地将剑锋对准他,雨珠如簇,不断顺着剑尖流淌下来,“可如今的你,还配让你的旧部,让那些为你讨伐谢岐的忠义之士敬重吗?”

  为了一个未登王位的执念,他在这金灵山中饮恨千年,过往尽抛,一步错,步步错。

  “我……”

  谢清荣的嗓子越发干哑,他好像被魏昭灵这样一番诘问给弄得已经神思混沌。

  “你可以怪我夺了谢家的江山,可以和我刀剑相向,”

  魏昭灵的剑锋抵在他的脖颈间,而谢清荣被冰刺钉在了地面,无法动弹,他只能看着魏昭灵,听他道:“但你不该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而不顾无辜百姓的死活。”

  曾经的谢清荣不该是这样的,

  是他曾教会魏昭灵,天下大势如何转换,百姓永远是在水深火热中,最无辜的存在。

  身为太子,他要爱民如子。

  “昭灵,你再长大些,便来做我的谋臣,同我一起守天下,守百姓。”

  当初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坐在满是魇生花的院子里,曾对魏昭灵这样说过。

  可惜,

  那些话似乎只有魏昭灵自己还记得了。

  魏昭灵冷眼看着郑灵隽的异能显现出的淡光逐渐将谢清荣胸口的玉璧彻底包裹,他苍白的指节攥紧剑柄,再没有丝毫犹豫,剑锋往下,瞬间击碎了玉璧。

  谢清荣瞪大眼睛,瞳孔逐渐变得涣散,他的身体不断抽搐着,那不远处血红的光柱也在刹那间扭曲缩小。

  血红的雾气散出去,拦腰折断了大片的树木,于是天光乍然透露进这密林里来,闪电的光芒时隐时现。

  趁此机会,所有人再度发力,九转星盘的光扩大,刹那击碎了血阵的光柱。

  血雾逐渐消散,光柱已灭,那些还在同夜阑众人打斗的影子都发出了凄厉的声音,慢慢地都化作了青黑的一捧烟尘被湿润的雨水压下去,碾入泥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