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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节(2 / 2)


  在楚沅和她对坐着吃面的时候,也跟她多聊了几句。

  女生的确比她大两岁,今年上大二,她学校寒假放得早一些,她是昨天到留仙镇来旅游的。

  吃完面,楚沅就给涂月满打了个电话,谎称自己早上出门是去了程佳意的家,又让刚刚和她一桌吃饭的女生帮忙冲电话那端说了两句话。

  涂月满和聂初文都是知道程佳意的,也大约知道她们之间闹了些矛盾。

  这会儿听见楚沅和程佳意和好,涂月满也是高兴的,毕竟她也知道,楚沅就只有那一个好朋友,这两年两个人闹矛盾,楚沅身边就没个同龄人跟她说什么话了。

  听到楚沅说明天就回,涂月满也就不疑有他,细细叮嘱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楚沅没办法跟她解释这件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荒唐事,只能说谎。

  涂月满和聂初文在尽力向她隐瞒一个超出常人认知的世界,而她也在尽力地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去车站的时间还没到,民宅的小房间也还没退,楚沅跟那个女生道了谢,就回东街的民宅去了。

  她才走进院门里头,就看见院子里有个穿军绿棉衣的中年男人正在水龙头那儿洗头,大约是没洗发水,他竟然抓了一把洗衣粉就要往头上弄。

  也许是因为那个粘满了烟盒纸的本子留给她的印象太深,楚沅这会儿一下就认出来他就是之前在车上的那个大叔。

  看他真拿着洗衣粉在手里弄了水搓了搓,楚沅就走了过去,双手揣在兜里看他。

  男人头发都已经被搪瓷盆里的热水浸湿了,他冷不丁地看到一双白球鞋,动作下意识一顿,脑袋一歪,就看到了那个穿着长款羽绒服的姑娘。

  他半眯着眼睛,显然还没认出她来,“姑娘你谁啊?”

  话才说罢,他又稍微直起了点身子看她,觉得有点眼熟。

  也许是她那头卷发太扎眼,长得又讨喜,再加上楚沅今天穿的,刚好也是那天穿过的羽绒服,他回过味来,“是你啊!”

  楚沅见他认出来了,就“嗯”了一声,笑着问他,“叔,你用这个洗,不怕秃头吗?”

  他听到她口中的“秃”字,就没由来地觉得头有点冷。

  “你等一下。”他还没说什么呢,就又听她丢下一句话,转身就慢悠悠地往楼上去了。

  楚沅睡醒后起来洗漱,又想洗个头,却发现房间里根本没有洗发水,她就去外头的小超市里买了那种袋装的洗发膏。

  她用完还剩了两袋。

  男人用了楚沅给的洗发膏,坐在烧了炉子的烤火房里擦头发擦了一会儿,脑子里还在回想之前在车上遇到这小姑娘的事。

  “缘分啊姑娘。”他笑起来。

  “叔你怎么还在这儿?”楚沅一边喝热水,一边问他。

  男人用毛巾囫囵擦了几下头发,就坐在那儿伸手烤火,“我啊,每年总有一段时间要耗在那里头。”

  那里头?

  楚沅想起他的那个本子,她捧着水杯,面露疑惑,“夜阑古都吗?”

  “是啊。”男人简短地应一句,忽然开始沉默,也许是喉咙有点发干,他起来拿了温水壶倒了一杯水来,可那开水太烫,他也不敢喝,鼓着脸吹了吹。

  “叔,那里头有什么好看的?就几面旧城墙,一些乱砖瓦,哪值得你每年都来啊?”就好像楚沅并不理解聂初文为什么每年都要来这里看一看似的,她也无法理解这个男人的行为,“你到底对夜阑古国有什么执念啊?”

  男人听了,几乎是半晌都没有开口答她,但见这小姑娘仍端正地坐在板凳上,看着他的眼睛里是毫不遮掩的好奇神色,她像是很有耐心似的,在安静等着他的回答。

  这么多年习惯了一直走,他也没几个时候能跟路上匆匆遇到的人多说些什么,当然也没什么人会问他,可这会儿看着这小姑娘,他却忽然有了点想倾诉的孤独感,于是他扯唇笑了一声,“哪是我啊,是我妻子。”

  “她是做历史研究的,从98年就开始研究夜阑古国这块儿了,这一钻研,就是好些年,”

  男人胡噜了一把头发,“2004年的时候,这留仙镇上开了个墓葬群,她从里头残存的拓片上发现了一段文字。”

  “那上头说夜阑王陵就是以前大周朝九代君王共修的地下仙宫,而那仙宫就在仙泽山,可是史书上根本没有记载这仙泽山究竟在哪里……”

  他说他的妻子为了探究夜阑王陵是否真的存在,花了好多年的时间,跑了好多地方,也查阅了好多的资料。

  后来她失踪了,就在2009年的冬天。

  在留仙镇。

  警方这么多年也始终没有找到她的下落,而他辗转多年,来到这里无数次,也是为了他的妻子。

  “你说,好好的一个人,怎么能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呢?”男人从背包里头掏出来那个本子,手指不住地摩挲着封皮,“只要我没找到她,我就绝不相信她死了。”

  这个看起来沧桑又邋遢的大叔,以前也是生活在大城市里,在出版社工作的体面人,为了寻找失踪的妻子,他却把自己活成了个居无定所的流浪汉。

  “这原本是她的日记本,也没写个几页,”

  男人说着,又在翻本子前头没粘烟盒纸的那些页,他低低地笑,眼睛却有点红,“我拿来写了,就好像能跟她对话一样。”

  楚沅沉默地听着,在他翻页的时候,看到了一行娟秀的字体,上头记载的日期是2009年的十二月,后头紧跟一句:“那个王朝也许从没死去,只是睡着了。”

  莫名的,她心头一动。

  “那你为什么要用烟盒纸粘在上头?”楚沅又问他。

  “她嫌我字写得不好看,”

  男人抹了抹眼睛,又不好意思地冲她笑,“我想着,她回来了,我就把这烟盒纸给撕下来,反正固体胶粘的,也不牢靠。”

  他仿佛是下定了决心,要用后半生的漂泊,来等他的妻子回家。

  “姑娘,你不是三点的车吗?快走吧,不然来不及了。”男人收敛起情绪,又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的时间,适时提醒起楚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