噌——

  汤匙砸在碗壁, 瓷器碰撞的声音让崔氏浑身一震。

  但她又强撑着，倔强的瞪大眼睛。

  这么多年，她磨平了自己的棱角, 向那温婉贤惠靠拢, 虽然嘴上不承认, 但是她其实就是在模仿大家嘴里似水温柔得姜氏，期盼着这样可以得到苏睿的怜惜和爱。

  然而，他现在居然用这种鄙夷眼神看着自己, 好似她所说的是个笑话？！

  “难道不是吗？苏睿, 那晚是你到我房里来的, 不是我求着拽着的！”

  她嘶吼着，眼眶红的发烫，却不肯眨眼, 执拗的瞪着他，想要看清他脸上的每一寸表情！

  苏睿本想给她留一丝颜面, 只是看着她这般模样, 似乎又回到了当年, 她趾高气昂逼着自己娶她的时候，一股暴虐的情绪升起。

  他起身, 缓步走出, 勾着崔氏的下巴, 俯下身冷声道：

  “何必装呢？崔明珠, 不是你穿着芷柔的衣服，打扮成她的模样在廊下抚琴，又令人在我喝的酒里下了催情之药，让我误以为你是芷柔的吗，不然你以为我会碰你, 啧。”

  那轻蔑的语气直接让崔氏气的牙齿打颤，而更气的是他话里的意思！

  “我、我没有！”

  崔氏哽咽的说着，眼泪在她眼眶打转，强忍着没有落下。

  这般的倔强，和那指腹的滑腻让苏睿眸色微变，直接收回了手，回到了书桌后，冷漠的驱赶着她。

  “有没有，都无所谓了，现在你只需要记住，别去插手苏瑶的事情，你依旧是侯夫人，否则，我苏睿不介意抗旨休妻！”

  “你敢！苏睿！我是圣上下旨赐婚与你，你怎么敢抗旨，你是不想活了吗？！况且，我是苏瑶名义上的嫡母，我关心她有错？！”

  崔氏撑着赵氏的手站起来，昂起头，怒视他。

  可惜，此时的苏睿并没有她预期的胆怯，而是笑了起来，岁月洗礼让他越发的成熟和深沉，这个笑容更是让人胆战心惊。

  “崔明珠，你所依仗的不过是你崔氏一族的皇权，如果没有这皇权，又当如何？！”

  听着苏睿这般阴冷狠厉的语气，崔氏一下子瘫坐下去。

  “夫人！”

  赵氏大惊失色，连忙要去扶她，却被崔氏一把推开。

  “你……你要造反？！你疯了吗？”

  崔氏仰着头，又惊又怒，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他堂堂靖国公竟然要造反？！

  苏睿的视线在她面上划过，垂下眸，沉声道：

  “苏武，传令下去，夫人突发急症，需要卧床静养，无令不得踏出榕秀堂！”

  这是直接幽禁崔氏！

  赵氏急的额头冒汗，跪下来不停地磕头，求情道：

  “侯爷，请三思啊，夫人心里只有您，为您丢了傲骨变成你喜欢的模样，您不能这么狠心对她啊！侯爷！”

  赵氏一次次的重重磕在地上，一声声闷响让刺痛了崔氏的心。

  她撑着手，爬起来，双眼赤红的看着苏睿，嘶哑的问道：

  “苏睿，你可有心？”

  苏睿没有抬头，低着头，似乎不愿意看她也不愿再与她说话。

  片刻后，崔氏苍凉的笑着，眼泪爬过脸颊滴落，原来，自己所有的深情都错付，所有的期盼都是一厢情愿的幻想！

  身子摇晃了数下，崔氏眼前黑沉一片，她强撑着自己挺直了脊背走出去。

  她的背影单薄而仓皇，发丝凌乱的散下，狼狈不堪。

  赵氏担忧的望着她，赶紧爬了起来，追上去。

  苏睿看着她彻底的消失在视线里，捏住了眉骨低声叹息。

  这半生，他有两次束手无策之时。

  一是亡妻姜芷柔，声名赫赫如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死在自己的怀里。

  二是崔氏崔明珠，面对她的逼迫，和皇权的压制，他只能娶一个自己不爱的女子。

  前者是遗憾，后者则是恨，这正应如此，对待崔氏，他总是控制不住心里的恶念去残忍的对待她，看着她如盛开的海棠跌落枝头。

  只是这十多年过去，方才他都有些分不清，自己的恨里又夹杂了几分怜惜。

  *

  等苏瑶意识到崔氏被禁足已经是一周以后的事情了。

  虽然之前南烟有提过，但是当时的她心思都在看镇江那边传来的消息上，并没有在意。

  不过，就算现在知道，她也没放在心上，对于父亲和崔氏的恩怨纠葛，她也没有评价的权利，只是觉得有些可惜。

  总觉得，崔氏不该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