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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剑第160节(2 / 2)


  又道,“也罢,正好乘势探探那柳寄子的根底。”

  阮慈还不知阮容如今的下落,听王真人一讲,便知道阮容大约还和柳寄子在一处,如今已是数年过去,那些在扶余国潜修的修士,多数各得因缘,如沈七已然晋升元婴,返回宗门。但阮容却还未闻音信,正好和滑郎一道出外的化身,如今已是办结,要从北方返回,便顺道让其感应寻访阮容,而前往燕山的分神,又正好去寻苏景行,为他双修大典增色不提。

  第377章 临别挑衅

  陈均和琳姬联姻,固然让秋真人喜出望外,紫虚天声势也要较往日更强,虽说是师兄弟二人,但如今王真人之势,已逐渐盖过掌门,掌门一脉中似乎逐渐以王真人为主,这一切自然是要着落在阮慈身上,这等大势更改,并非任何阴谋诡计所能扭转,就算有人居中挑拨掌门与王真人的情谊,亦是难以奏效,好在王真人一向也是谦冲自守,对门内诸般事务少有发言,言谈间只流露出对十大弟子略微在意的意思。

  其实事已至此,便是阮慈不说,宗门十大弟子,除了她又还有谁能坐到首位?昔日若有波折,也只是因为她还未到元婴境界而已。因此七星小筑还把十大弟子评选往后延了数百年,这其中自然又付出了若干气运,这便是王真人和掌门之间的交涉了。如今阮慈既然已经登临元婴,那末首座之位已无悬念,只是陈均不日便要前往寒水泽,十大弟子次席也要退位,此前秋真人欲要将两名弟子都塞入十大弟子之中,还有些许为难,如今也没了这等顾虑,便让周晏清递补上去便是。

  除此之外,还有几名弟子或是已洞天无望,或是斗法闭关受伤,无法善尽职责,只是未到重排座次之年,尚且还盘桓其上而已。如今十大弟子评选将近,门内也比平常热闹了起来,许多驻跸别院下宗的洞天长老,都遣使回山门,来紫虚天走动拜见。便是未得阮慈青眼,也愿奔走门下,将来求个事功的机会。

  紫虚天崛起,七星小筑延续此前的低调,必然也会有些势力转为低调,如徐真人这些年便十分沉寂,只是推动徐少微和太史宜的婚事,在燕山为自己留了一条人脉之外,其余时日便近乎闭门不出,本届十大弟子似乎无意争夺。而本是依傍徐真人而起的丽真人,便更加遭到冷遇,因她是中法成就,便被随意一纸调令,打发到上清门在迷踪海中一座大岛上的别院驻守。其弟子邵定星,之前被捧上首座,只是因为徐少微虽然功法特殊,还在金丹境界便能入十大弟子名列,但究竟未到元婴,坐不得首座,因此捧出个邵定星来。

  十大弟子首座,历来能得到各方关注培养,邵定星实实在在也是得了好处,但却迟迟未能勘破洞天,迄今仍是元婴巅峰修为,此时黯然退位,随着师尊前往迷踪海镇守,若说心中没有失落不甘,自然是假的。这一日荀洋从洞府中步出,正好望见遁光如龙,成百上千往天外遁去,星星点点,各有彩烟霞锦相伴,便叹道,“洞天出行,当真是声势浩大,但我怎么看出些旁的味道来呢?”

  他其实也并未明说,当时只觉遁光中似乎有一枚闪烁片刻,好似一人在半空中扭脸向他看来,荀洋好似被人刺了一下,一阵不舒服,但这感觉随即便是消散,他也没放在心上,便回返洞府中又自用功去了。

  数日之后,他师父突然把他叫去,刚一见面,便是叹道,“祸从口出,你可知错了?”

  荀洋十分莫名,忙跪下道,“还请恩师指点?”

  他师父吴真人伸出手来,在他身上轻轻一拔,似乎是从虚空之中拔出了一撮黑色长毛,荀洋只觉得浑身十分松快,先是舒适,后又一惊,知晓自己已在不知不觉中被人下了阴毒手段,叩谢过恩师之后,又赶忙请他指点。吴真人道,“人家邵真人心下本就不爽快,你还要那样阴阳怪气,虽只一句话,但他难道听不出是什么意思?不论你有什么靠山,筑基修士,怎敢妄议元婴、洞天?况且你既然知道他那一脉最是心胸狭窄,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便该格外小心才对。”

  他口中虽说着荀洋的不是,但那意思却是也对邵定星等人颇觉不快。打发荀洋去紫虚天请安,道,“若是阮真人愿意见你,也不必多说这些事,我自然会为你做主,若是不见,你回来就是了。”

  荀洋知晓吴真人遇事最是谨慎,他也一样是中法洞天,可以和丽真人对垒,只是如今依靠紫虚天,不愿妄惹争端,此去倘若能见到阮慈,吴真人便知道该如何冲锋陷阵,倘若紫虚天闭门不纳,那么此时还不到发作的时候。

  这黑色长毛在空中扭动延长,似乎还想回到荀洋气机之中,荀洋迄今还不知道它对自己造成怎样的损害,看它扭动的样子,心中一阵恶寒。忙领命退出厅堂,往紫虚天飞去,却早有美姬候在紫虚天山门处为他领路,至此方知道门内大小事务,只怕没有多少瞒得过这对修了感应法的师徒。

  阮慈真身始终都在洞府深藏修行,每次相见,都是化身,此次见荀洋的化身也只有筑基修为,在一片芳草地上和一头灵鹿嬉戏,身旁还有一只黑白飞熊,在草地上团坐着,抱着一杆灵竹在啃。这黑白飞熊如今在绿玉明堂中随处可见,但除却妖兽捕杀之外,不论是上清门还是金波宗、平海宗的弟子,都不敢随意擒拿作为灵宠,荀洋曾听说便是因这阮真人喜爱之故。

  阮慈所化的筑基幼童,本来正在草地上和灵鹿角抵为乐,拼着力气,见到荀洋来了,便翻身跳到灵鹿背上,灵鹿哒哒走到荀洋身边,荀洋忙躬身行礼,听她笑道,“邵定星真是心胸狭窄,欺软怕硬,去了外岛还不消停。不过你也的确是多嘴了,倘若没这句话,他也没办法无缘无故对你发火。”

  说着,伸手也是一挑,不知从何处挑出了一丝长长的黑色丝线出来,笑道,“不过他还颇有些手段,因果中深藏了这么一丝灵机,连你师父都未曾分辨出来,此事不能不有所回敬。”

  她取出一枚玉盒,将丝线收了起来,回头道,“英英,别再吃了,把这东西送回洞府去。”

  那黑白飞熊嘤嘤叫了几声,方才放下竹子,扭着屁股慢慢走到两人身边,阮慈把玉盒挂到它脖上,飞熊转身划动四肢,腾云驾雾地往远处去了,它虽然生得胖大,但身躯却颇为柔软灵活,在空中飞得十分滑稽可爱,荀洋这才留意到它也有金丹修为,不免暗叹背靠大树好乘凉。

  不过他自身何尝不是依靠阮慈这株大树,荀洋恭谨谢过阮慈之后,又请问邵定星留下的手段有何害处。阮慈道,“这东西很是阴险,会在暗中移去你的性子,久而久之,便和你生长为一处,难分彼此。不过眼下时日还浅,对你还没有什么坏处。”

  她思忖了一番,又笑道,“说不准邵某以前的性子也并非如此,只是被这东西纠缠,移了性情,你若没有及时拔除,日后说不准也会分离出这东西去害别人呢。不知道他这功法传承是从何处得来的,倒有几分魔门的味道。”

  又问道,“你可见过你母亲没有?”

  荀洋道,“母亲晋入金丹之后,还要闭关稳固境界,已有数年未见了。”

  他心下暗自忖度,自己方才对那飞熊英英一瞬间的羡慕,或许便是此物留下的余韵,不由对这些手段越发敬畏戒慎,又想道,“父亲不知在燕山如何了,倘若将来见面,不免要请他传授些魔门神通的克星。”

  在紫虚天内,他的想法很难瞒过阮慈,那女童对他欣然而笑,道,“正好,我那化身正和你父亲在一处呢,他也颇惦念你,日前更是已晋升金丹了,有些话请我带给你,无非也是那些用心修行的话语,便不多说了,他嘱你结丹后出门游历时可来寻他一晤,这话方才是要紧的。”

  荀洋闻言,益发燃起雄心壮志,连忙抓住机会,请教了阮慈许多修行中的疑难,方才告辞离去,阮慈此身逐渐消散,洞府中真身睁开双眼,启了玉盒,将那因果灵机捻起端详了片刻,秀眉微微蹙起,喃喃道,“他是从何修得这般神通?”

  王真人触动灵机,悄然化现,其实他在紫虚天内相当于无所不在,此时现出躯体,不过是方便交谈而已,淡声道,“此时收拾他,是否打草惊蛇?”

  阮慈思忖片刻,点头道,“此物暂且封存,由吴真人先行出面也好。但这手段如此娴熟自然,似乎已触碰到情念类大道的道韵,却令我十分介怀……”

  她心念一转,又道,“且让我在燕山找找,有没有什么线索。”

  当下便把思绪转到燕山一侧,从那暂且静修的洞府中走出,将何僮和荀令叫到身前,问道,“你们在燕山经营了这些时日,可有什么能够告诉我的功劳么?”

  第378章 思潮回波

  自从何僮前往燕山,不觉已是数百年过去,这两人都有难得因缘在身,修为提升得自然不慢。也算是阮慈在魔道一侧的因果着落之点,此前尚且还低调行事,自从金灯照彻天地,将魔主许多化身杀灭,金殿立起,紫虚天气势大涨,如今已是半过了明路。苏景行、太史宜都时常遣使前来,何僮和胡惠通尤其相交莫逆。荀令虽然来得晚,但有玄魄门弟子传承在身,若是再得了燕山传承,当年魔君传承,无形间倒是被他融会贯通得了几层,因此不过是数十年,也就晋升金丹。

  此时听主君问起,二人底气还算是足的,对视一眼,由何僮上前禀报道,“自从金殿立起,小仆便不再韬光隐晦,往昔那些交好的同道,如今已有许多引入门内。如今时间紧迫,想要广撒网寻觅凡人弟子,也有些来不及了,无如从现有的金丹、筑基修士中择优养士,反倒便宜些。”

  如今门内金丹供奉,已有数十,元婴修士虽暂还无人,但也颇有一二禀赋根基都甚厚者,何、荀二人对阮慈性情都有一定了解,平日在燕山血海边沿讨生活的散修也有不少,他们招揽的除却禀赋之外,心性也多是坚韧不拔,不会被功法移了性情的修士,如今周天大劫真相,正在快速往低辈修士之中扩散,这些修士便是知道真相,也不曾流露半点畏惧,个个都是立心要和大玉周天争斗到底,甚而有人也对洞阳道祖言出不驯,这般方才得到赏识。此时随两人提到此事,阮慈思绪转过,感应中自然将众人因果一一审阅,虽然未曾谋面,但对其一生阅历已有模糊掌握,倘若其中潜藏了什么不利于阮慈的气机,亦会激发警觉。

  这亦是洞天真人护持门人之法,也是比拼神念敏锐宽广之时,吴真人能察觉荀洋身上的不对,便说明其神念要胜过邵定星对洞天真人的想象,也可以推见丽真人的真正实力。洞天博弈,之所以不会屡屡祸延小辈,也是因为这些防备手段。否则你也埋一伏笔,我也埋一后手,当真是没完没了,牵连极广,洞天纷争来上几次,洲陆上还能存活的宗门也没有多少了。

  在这些新入门的供奉中,有些身上明显带了燕山令主的因果气息,并无遮掩,细查其行,倒也正大光明,并无诡谲之处。阮慈也不以为意,元婴令主散布因果也是本能,倘若上清门九国之中,出现了其余门派扶持的小势力,便是基于种种原因,容忍其存在,往里掺点沙子也是应当的。

  阮慈因又问道,“太史令主成婚在即,徐真人来燕山已有年岁,平日里可有感觉彼此疏远了些?”

  何僮、荀令都道,“却是并无,徐真人来燕山之后,只是潜修,从未现于人前。太史令主则忙于协调思潮之力,襄助魔主调理灵机,如今通道已开,燕山上下欢呼雀跃,都亟欲出天一观,奈何通道却被玄魄门把守,我等燕山弟子不免有些尴尬,如今门内门外,最关心的还是如何同玄魄门讲和。”

  此事恰用得到阮慈,她笑道,“难怪小苏给我带话,令我定要参加他的双修大典,原来还有这般缘故。”

  这些人事往来固然琐细,但修士对天下大势的影响,也是这般逐渐编织而成。本方周天中并无什么隐世高人,因高阶修士对周天大局的影响,要通过低阶修士实现,而倘若没有诸多低阶修士奔走,至交好友鼎力相助,众多姻亲故交呼应,休说洞天,便连元婴都难以登临。阮慈在玄门之中,除却那些茂宗羽翼不提,门内有秋真人、吴真人,门外则有鸩宗、青莲剑宗等等,在南株洲也有太白剑宗留下的缘法,魔门里玄魄门如今对她是言听计从,已算是夹袋中的人。燕山这里,太史宜两面逢源,自己娶了徐少微,弟子胡惠通又和阮慈门人交好,苏景行和阮慈是至交好友,而阮慈拔剑因缘又和魔主有关,双方因果牵连,十分频密,燕山和上清修好之势渐成,只是于阮慈个人而言,还少了个正式破冰的契机。

  苏景行和沈七的双修大典,或便是因此择了这个时机举办,阮慈亦是心领神会,何僮道,“上宗密事,我们难以打探究竟,不过也曾听友朋说起,如今天下间宗门或是联姻,或是合并,倒是一反此前争斗之事,处处都是融洽,局势又有了极大变化。”

  阮慈想到孙亦,竟不知道修士金丹以前,还能出门游历。也是叹道,“如今刚入道的弟子中,尚且还有些天资特厚的弟子可以窥视元婴境界。但却也禁不起磋磨,此时天下大势,便由此前不断冲突,以变化引动气运,如此自然筛选弟子,转为众人互通有无,倾力培养资质特厚的那几个弟子。如此一来,便无需敌对,光是宗门自身气运也足够供养,既然争斗无用,又有天外来客,不断补充周天气运,诸宗门与其勾心斗角,不如整合人才,方能在将来拿出更多元婴级的战力。”

  至于金丹以下,筑基战场的胜负,在周天碰撞中根本不足挂齿,金丹勉强可以听用,到了元婴级数,方才有资格改变一丝战场局势。洞天真人也不敢说自己就掌握了周天相撞的走势,真正背地里博弈的诸多道祖,如今逐一浮出水面。各大宗门也立刻调整了自己的对策,绝不会你争我夺,竞争和天外势力来往的机会,而是应势而为,依附而行,雨露均沾。便连燕山也是放下身段,不敢行征伐玄魄门之事,将两宗多年来的恩怨搁下,寻求和谈的机会。

  以阮慈的身份,往往是气运机缘的中心,对洲陆大势,反而了解得不如何僮等身处三教九流之地的魔门修士真切,听他们谈起洲陆风气迅速激烈地改换,也是暗暗点头,知道这是思潮一统、金灯照彻之后,周天在逐渐为最后大战做准备。又让何僮等人说些燕山趣事给她解闷,二人对这样巴结的机会求之不得,将阮慈奉承得极是周到。知晓她最喜听那些曲折离奇,爱恨缠绵的人间故事,又寻了不少民间传奇说给阮慈听,道,“如今燕山庇护之下的凡人国度,也开始逐渐流传灭世流言,有些信的,也有不信的,还有些权贵世家已在托人向我等修士寻问,也因此激发不少奇谭怪事,第一桩便是如今凡人中私奔者比以前多了许多,说来也是古怪,这分明是三五千年之后的事,对凡人来说本就是不可企及,他们却还会因这么一桩预言大受影响。”

  阮慈道,“这是周天思潮扩散后的回波,从上到下,真相在不断往底层修士扩散,底层修士之下便是凡人,这大不敬思潮因此更加旺盛,于凡人之中,便体现为对局势束缚的不服。这般的回波,又会推助周天思潮大势,让虚数中的波澜更加壮阔,再加上诸般外域修士入内,每一修士入内,带来的所有变化都会映照在虚数之中,实数中变化已是如此剧烈,虚数中又不知是怎样的大潮了。”

  她那化身和二仆继续谈笑,本尊却是心念一动,运功窥视虚数,果然见到虚数倒影之中,浊浪滔天,已非昔日那般宁静,还能窥探出一二景象,如今虚数中波涛不定,甚至连洞天真人入内,都会感到棘手,阮慈虽有特殊之处,却也不敢行险,只是忖道,“洞阳道祖如今似乎无有余力再往周天中落子,只能凭借原有的布局死扛。黄掌柜又被我解脱,不再主持虚数平稳,甚至于如今实数中这自由自在的发展趋势,宝芝行的沉默,各方交流的顺畅,都和他有关。如今这浪大风高,必然会动荡虚数中的道韵屏障,这是琅嬛周天的一个机会,不过只要洞阳道祖腾出手来,黄掌柜身为交通大道的道奴,终究无法和洞阳抗衡,若是洞阳直接下令,黄掌柜也无法反抗,而他只需要将虚数澄清,加固虚实分界,阻碍中央洲陆各大门派,乃至洲陆之间的交流,对周天御敌之术也将是极为沉重的打击。看来必要设法施加压力,让洞阳无暇他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