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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剑第19节(2 / 2)


  “徐仙子家中的洞天长辈,可是上清纯阳演正天徐老祖?”

  “正是,若不是徐老祖的名头,太史令主怎能让她从幽冥瘴泽毫发无损地逃回来?说是不好以大欺小,但魔门修士,动了真火还管这许多?太史令主别看面上粗豪,心中却是有数,让陈真人出来,无非柿子捡软的捏罢了,陈真人背后大概无人支持,又和他一样是元婴修士,只能在他身上找个场子了。”

  他们在道宫中低声议论,太史宜却仿佛听见了似的,冲着坛城方向冷笑三声,宫主心中大骇,忙祭出一盏青灯,将烟气也顺着那笑声吹了回去,又以秘法传音,严禁坛城议论天魔令主,“你们不要命了?南株洲魔门式微,你等是真不知魔修的厉害,天魔无相感应法修到深处,便是相隔千万里也可以呼名感应,更别说如今这么近的距离,便是要说,也说些他的好话!”

  道宫中,那几个金丹期执事先闻得笑声,只觉得心旌动摇,胸中烦恶,竟是不知不觉间道基都被沾染,好在随后青烟飘入,解开魔法,这才知道厉害,连忙谢过宫主,却是再也不敢多嘴。只听太史宜对陈均道,“不错,徐少微不懂事,我只找你算账,她做了什么你很清楚,陈均,你说,你们上清门就是这样管教弟子的?”

  陈均叹道,“少微这番的确是做错了事,也触犯了门规,我们上清门处事一向公道,错了便是错了,太史道友也不必如此夸大其词,少微一个人的事,怎么和我们上清门的声誉就扯在一起了?”

  “好!你既然知道她做错了,那该如何给我一个交代?”太史宜捉住陈均这个话缝穷追猛打,陈均虽然已经出面,但魔云之中,天魔令振动的频率却是越来越高,惹得魔云阵阵激荡,若不是均平府中散发出一股镇定平息之力相抗,只怕此时坛城上方的空间,已经开始不稳了。

  归一门、宝芝行两大修士虎视眈眈,还有诸多茂宗修士暗中窥伺——虽然是茂宗出身,但只是宗门力量无法和盛宗相抗,修士的修为,未必就弱了多少,这许多元婴修士的关注,只在均平府前的一人。陈均却是夷然不惧,微微一笑,说道,“这不也简单吗?我上清门从不包庇弟子,若是少微无错,太史令主的法藏令,今日也少不得要领略一番了。”

  他话中信心十足,似乎对这法藏令极是期待,并不畏惧,众修士都不禁暗自皱眉——风波平磬只能镇定法藏令,但现在无极神光和宝芝金钱都已露面,陈均底气还这么足,莫不是除了风波平磬和一气云帆之外,还带来了别的洞天灵宝?

  陈均自然不会解释,顿了一顿,又笑道,“但少微既然做错了事,那我们上清门也绝不会护短,今日便把她交给太史令主惩戒,要杀要剐,随令主发落。”

  他将袖子一拂,徐少微身上顿时现出一道道绳索,将她双手缚住,送往太史宜方向。太史宜也为之一怔,不及多想,见遮护徐少微的法力单薄,如今众修环伺,若是被人劫走,徐少微法力被封也无法反抗,便先发起一道黑光,将她摄到面前,验看过确是徐少微无误,这才狐疑道,“你什么意思,要杀要剐——我若真杀了她,你也就这么看着?”

  陈均见他嘴上喊得凶,接人倒快,不由微微一笑,从腰间摘下一柄折扇,在膝上一格格张开,“少微做的错事,令主心中最是有数,令主觉得怎么罚公道,就怎么罚,令主觉得杀了她公道,那便杀了她好了,少微既然招惹了令主,自然也该承担后果,上清门只是少微的师门,又怎能不分是非,一律袒护到底?”

  如上清门这样传承远古的盛宗高门,门中峰头林立,各系势力错综复杂,的确要有严明门规,方能统合各方势力,众人都不由暗自点头,觉得陈均处理得甚是妥当,宫主心中更是暗道,“不愧是盛宗二弟子,陈真人好会说话,师门不能不分是非,一律袒护——只有亲人才能这般,他这是告诉太史宜,若真是以大欺小,杀了徐少微,回到中央洲,纯阳徐真人也自会找他寻仇算账。”

  陈均话中真意,并不隐晦,只要知道徐少微身世的修士,多数都能明白过来,太史宜虽然煞性大发,但如他这般的元婴修士,永远不会完全迷失心智,垂首望着跪坐在脚下的徐少微,悲面、怒面转来转去,片晌后哼了一声,对徐少微道,“你的替命金铃呢?交出来。”

  徐少微一反平时那顾盼自得的样子,双眸含泪,楚楚可怜,微微举起右手,欺霜赛雪的手腕上正笼着一串金铃,太史宜为她解下,捏在手中,道,“金铃在手,我已取走你一命,但今日之事还是不能就此算了,我说过,你不懂事,家里人不教你,我来教你。”

  说着,将徐少微凌空举起,伏到自己膝上,手掌凝起黑气,打在徐少微臀上,喝道,“此后可懂事了?”

  众人都是目瞪口呆,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反应才好,便是陈均脸色也有些微妙,似是想笑又不好笑,他咳嗽一声,举起折扇遮面,偏过头去,道,“这可看不得。”

  “不错。”宫主心中一凛,也是忙传音回去,坛城前方顿时凝起浓雾,便是诸多盛宗洞府,也纷纷张开浓雾遮护——太史宜可以当众惩戒徐少微出气,上清门有话在先,也不会干涉,但这热闹却不是好瞧的,身后没有洞天真人遮护,最好留个心眼,上清门的金丹真人,竟被燕山令主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折辱,将来徐家长辈要维护徐少微的清誉,谁知道会不会一句话就取走当日所有低阶修士的性命?

  便是会仙子和诸掌柜,也是哑然失笑,收了神通转身没入洞府,不愿结这个因果——纵使在洞府中也能感应到外面的景象,但不是亲眼目睹,多少留了个退步。坛城前浓雾四起,魔云渐渐散去,太史宜打了徐少微几十下,徐少微忍不住喊了起来,叫道,“好痛,好痛!”

  若是寻常掌击,便是千下万下,她一个金丹修士也不会当回事情,太史宜掌中含了法力,徐少微又不能调用灵力相抗,自然痛楚不堪,太史宜听她语调中已有哭音,最后拍了一下,将她松开,喝道,“以后还敢么?”

  徐少微垂头呜咽道,“我知错了。”

  她双手被缚,又无法力,歪倒在太史宜脚边,看着极是可怜,太史宜哼了一声,伸手一指,她周身仙绳化作片片飞灰,三头六臂也收了起来,仍是那长眉入鬓的年轻武将模样,遥遥将陈均看了一眼,道了声,“好个陈老二,小瞧你了,可惜,你用了这么多心思,还是找回个西贝货。”

  说着,回身一步迈入虚空,消失不见。

  徐少微见他走了,举袖掩面,回身飞到陈均身边,遁光缓慢摇晃,显然太史宜给她留的伤不轻,到了陈均身边,她放下袖子,抬起头来,面上却是干干净净,毫无泪痕,双目黑白分明,哪里是哭过的样子?

  陈均看了她一眼,叹道,“少微,你也多少顾忌些颜面罢。”

  徐少微坦然笑道,“二师兄,我不要脸,我要突破元婴。这次我知错了,下次还敢。”

  陈均无言以对,摇头叹息,伸手一卷,将徐少微和阮氏女裹起,转身要投入均平府时,只听身后有人道了一声‘且慢’,他回过身去,微微一怔,眯起眼望着天边极远处那白玉车驾,低喃道,“越公子……”

  坛城前,道宫宫主才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看来,今日的纷争还没有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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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为什么都走了?”

  均平府内,松轩左近,少年少女并坐在一个塌了半边的小亭之中,一同看着瞿昙越手里捧的铜镜,镜中将府外情形一一映出,府外人似乎就连太史宜都一无所觉,阮慈问道,“是不是已经看到了容姐,便知道了她其实不是真正的剑使?”

  “不错,娘子果然聪慧。”

  瞿昙越还是那笑眯眯的样子,“容姐已拜入上清门,习了上清门的开脉法诀,若她是东华剑使,开脉之后当可和东华剑建立联系,会真人和诸真人都曾见过谢姐姐运使东华剑的样子,对东华剑存有感应,只要见到了容姐,他们便知道上清门这一次算是栽了,费了那样大的力气在鲁国抢回了阮氏骨血,却不料也是个假货,身上根本没有东华剑。”

  他口中称谓,都是跟着阮慈叫的,阮慈其实觉得有些奇怪,但也没有纠正瞿昙越,只道,“你也见过谢姐姐用东华剑么?”

  瞿昙越笑道,“这是自然,谢姐姐杀了我好几个兄弟,我还要多谢她呢,若不是她,这少门主怎么轮得到我来做?”

  阮慈心想,“看来玄魄门中,争斗也很激烈。瞿昙越若是能把我带回到玄魄门,地位应当能更稳固几分。”

  她如今已知道为什么陈均不放她出去走动,也知道老丈为什么要给她那枚天命云子,想向瞿昙越打听一下,上清门中是否有这么一个爱下棋的老丈,话到嘴边又缩了回去,只道,“难怪陈均带了容姐出去,便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太史令主打了几下徐真人的屁股……要走了那个替命金铃,便雷声大雨点小地走了。”

  瞿昙越冷笑道,“太史宜和徐少微这是说好了罢,一唱一和,迫陈均把人交出来。看过的确不是剑使,好戏可不就该收场了?太史宜把替命金铃拿走,徐少微难道不能找他要回来?这替命金铃其上自有禁制,他拿走了又有什么用。”

  又道,“陈均的心倒还算是正的,可惜孤掌难鸣,还得等徐少微在幽冥瘴泽闹出点事情了,才把你收到均平府里藏起来。”

  他这话都是自己的推测,但听着却句句入耳,上清门中勾心斗角、暗潮汹涌的态势,竟被这番话描摹出了一多半来,阮慈没有接话,默默地坐着,瞿昙越又笑了起来,温柔地说,“你实在不愿意离开上清门,随我到玄魄门去,那我也没法,只是以后若有事用得着,你记得找我。”

  阮慈点了点头,见瞿昙越起身欲走,不由又叫道,“官人……”

  瞿昙越止住脚步,含笑问道,“怎么了么?”

  阮慈欲言又止,终是说道,“能不能请托你一件事?”

  瞿昙越不由笑了,“你有事不和我说,该和谁说呢?”

  他这话说得,仿佛真和阮慈心意相通一般,其实两人并肩而坐,阮慈哪有一刻放松了警惕?只是这件事她实在忍不住。

  “你这番为了找我,一定命令秀奴和丽奴找了不少宿主罢?”

  她有些吞吐,低声说,“我知道这些宿主对你们来说,未必只有寻我一个用处,不过……不过,现在已经知道我在这里了,能不能让它们别再寄宿南株洲的百姓了。”

  此事以两人实在交情来说,实属非分,但确实是阮慈一块心病,她叹了口气,禁不住道,“百姓们真的好可怜,为了一柄东华剑,受了多少牵连,少一分折腾便是一分罢。”

  瞿昙越没想到阮慈如此慎重其事,说的竟是这话,不由也怔了一怔,望向阮慈的眼神,似乎比从前多了一丝不同,他笑着道,“我若是答应你这件事,你又该怎么赔我呢?”

  阮慈心想,我现在能办成什么?你无非要我一个许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