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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魂第10节(2 / 2)


  徐鹤雪一瞬睁眼。

  他起身下榻,走过去一打开房门,便见外面立着一个睡眼惺忪的姑娘,她乌黑的长发披散着,几缕浅发贴在颊边,听见开门声就大睁了些眼睛,望他。

  “怎么了?”

  徐鹤雪出声。

  “忘了问你,你要不要沐浴?”倪素忍着哈欠没打,眼睛却憋出了一圈儿水雾。

  这一段路风尘仆仆,他看起来就干干净净的,一定也很爱干净。

  徐鹤雪一怔,没料到她觉睡一半,起来竟是为了问他这个。

  “我,”

  他斟酌用词,答,“不用水。”

  “不用水?那用什么?”听见他的回答,倪素的睡意少了一些,她毫不掩饰自己的好奇。

  底下的大堂内,店小二已趴在桌上熟睡了,鼾声如雷。

  倪素轻手轻脚地下了楼,掀帘走到客栈的后院里。

  浑圆的月被檐角遮挡了大半,但银白的月辉铺陈院中,倪素看见徐鹤雪站在那儿,他身上没穿那件氅衣,一身衣袍洁净如雪。

  被廊庑里的少女注视着,徐鹤雪清寒的眸子里流露几分不自然的神情,他双指稍稍一动,倪素只觉这院中的月华更如梦似幻。

  照在他的身上,点滴莹光从他的衣袂不断飞浮出来,很浅很淡,比他地上的影子还淡。

  倪素实在难以形容自己此刻看到的这一幕。

  她几乎以为自己身在梦中。

  晒月亮……就可以吗?

  倪素满目愕然,几乎是呆呆地望着立在庭内的年轻男人,不,应该说他还尚是个少年的形容,神清骨秀。

  此时身在一片光怪陆离的莹尘里,且带疏离,又具神性。

  “你一点也不像鬼魅。”

  倪素走到他的身边,伸手触碰点滴莹尘,只顾仰头,却不知她手指相触一粒莹尘时,他的眼睫细微地颤动了一下。

  地上那团毛茸茸的莹光也晃动了一下尾巴。

  “我觉得……”

  倪素仰望着飞檐之上的那片夜幕:“星星一样。”

  第11章 临江仙(五)

  云京,集天下繁华于一城,帝居壮丽,芳桂祥烟。

  今日天阴,瓦子里乐声隐约,云乡河上虹桥宽阔,两旁的摊贩们顾不上吆喝,一个个地都在朝不远处的御街上张望。

  河上行船,船工们也心不在焉,都抢着往那处看。

  “那穿紫袍的,便是孟相公吧?”

  有人伸长了脖子,看见那堆青绿朱红的颜色里,那道紫色显眼极了。

  “不是孟相公还能是谁?”光着膀子的大汉擦了擦额上的汗水,“孟相公从文县回来便正式拜了相,如今又受官家器重,却还不忘亲自来迎旧友回京。”

  “哪里还算得是旧友哟。”

  一个儒衫打扮的白胡子老头在桥上言之凿凿,“当初两人一个贬官,一个流放,就在那城门口割袍,不少人都看得真真儿的,再说,如今孟相公拜同平章事,是正经的宰执,而那位张相公呢?这一流放十四年,听说他儿子死在了流放路上,前两年,他的妻子也因病去了,如今他孤身一人回来,却屈居与他恩断义绝的故交之下,拜参知政事,是为次相,这两人如今在一块儿,只怕是不好相与的。”

  说话间,众人只见干净整洁的御街尽处,有一架马车驶来,那马车破旧而逼仄,沾满泥泞。

  老马夫驱赶着马车近了,风拂起破了洞的帘子,隐约显露端坐其间的一道人影。

  “张相公来了。”

  一名绿服官员瞧见那马车,便露出笑脸。

  而立在所有官员之前的紫袍相公年约五十余岁,鬓边有斑白之色,玉簪束髻,神清目明。

  他静默地看着那架马车停稳,马夫扶着车中那白发苍苍的老者一出来,他脸上才不由露了些诧色。

  奉旨前来迎次相张敬回京的一众官员中,也有几个张敬早年收的学生,十四年后再见老师,几人皆是一怔,随即红了眼眶。

  张敬比他们印象中的模样老得多了,后背稍显佝偻再打不直,头发全白了,面容清癯又松弛,这几步路走到他们前来,还要拄一根拐。

  其实他也只比孟相公孟云献年长五岁,但如今却是伤病加身,不良于行了。

  “崇之兄……”

  紫袍相公一见他走近,心中滋味百转。

  “有劳孟相公与诸位前来相迎,张敬谢过。”张敬错开眼,稍微一颔首,极尽疏离的态度令场面一度有些冷却。

  张敬不作停留,步履蹒跚地往前,聚在一处的官员们立即退到两旁,他的几位学生哭腔哽咽地连声唤“老师”,张敬也不理。

  “张相公。”

  才行过礼,却生生被忽视的一名绯服官员重新站直身体。